貓姐關於麵條的短文,帶起好些關於麵的回憶。將就手機上有的幾張照片,在水邊碼幾句。
四川人主食大米。文革中有幾年全國形勢一片大好,越來越好;糧食年年大豐收,產量越來越高,於是開始給大家配“粗糧”。我不大清楚那時候糧票是怎麽發的了。但記得憑“糧本”去糧店按定量買米買麵。配粗糧的時候,每月定量的一部分就隻能買粗糧,不能買米。這粗糧有時候是玉米粉,有時候是麵粉,好像還有配紅薯的時候。
配玉米粉是大家最痛苦的時候。那些玉米粉都是很多年的陳粉。和我們今天可以買到的新鮮玉米粉味道完全不同。怎麽做大家都覺得粗糙塞喉,難以下咽。小孩子們更不願意吃。以至於家家戶戶都在探索交流做玉米粉的方法。我家就我一個孩子,母親想辦法托熟人還能買到些白糖,可以蒸甜玉米饅頭,或者熬玉米粥加些糖。吃起來容易很多。人多孩子多的人家就很難有那麽多糖夠大家吃了。
配紅薯的時候小孩子高興,大人就很愁。小孩子覺得不管是蒸的煮的還是烤的,都像吃點心一樣:街上或者燈會上的小吃之一就是烤紅薯。要纏著大人買才有吃的。現在頓頓飯桌上就有,多好。大人愁的是這紅薯不是主食,四川人要吃米飯才吃得“飽”。配紅薯就是變相的減口糧了。紅薯還有個問題就是放不久,會壞。於是很多人家就做紅薯幹。這又是小孩子喜歡的。在外麵玩耍的時候,隨時順手就可以抓幾片不管誰家晾曬的紅薯幹,就是好吃的零食。
和玉米粉和紅薯比較,配麵粉的時間好像更長。麵粉在北方是“細糧”。在四川就不一樣了。雖然四川人也吃不少的麵,成都小吃大概一半都是麵食。但是把20-30%的口糧換成麵粉,大家還是覺得很難受。因為大部分的四川人覺得一餐沒有幾口米飯,這頓“飯”就吃不“飽”。
當初大家麵食吃得最多的就是早上的饅頭。也許這是因為吃食堂的原因。不管什麽食堂,早晨饅頭稀飯泡菜是標配。豆漿油條包子骨頭湯這些都不是大家可以天天吃到的。不管是機關學校還是廠礦,午餐都是主餐,食堂一般都不會做麵食。晚餐一般的人都自己在家做飯,食堂也許偶爾會做麵食,但這樣的時候都很少。川菜不管葷素,都是下米飯的。四川人說做飯就是炒菜。麵食和川菜天生就不配,除了特殊的菜肴。
也許因為我父母的老家和陝西交界,家裏吃麵食多點。記得文革那幾年,每到夏天,我幾乎每天下午都會擀一塊桌麵大的很圓很均勻的麵皮,切成一寸寬的麵條做燴麵。燴麵裏西紅柿少不了。另配豆苗或者豆腐菜或者白菜苗。那幾年成都流行過一種香菇。放一點,那真是香。來美國這幾十年,再也沒有吃過那麽香的蘑菇。現在回國好像也沒再吃到過。
燴麵的調料很簡單。一般就是鹽、胡椒、味精、豬油。大家對四川菜的印象大概首先就是火鍋,然後就是各種辣。其實直到我出國,至少成都人吃得都遠遠說不上很辣。一般以清香清淡的蔬菜為主的菜肴不僅不用辣椒,連醬油醋等帶“色”的調料都不用。成都人喜歡說要吃“原味”。象西紅柿、豆苗、豆腐菜、萵筍這些蔬菜,基本就是做原味了。
那時候我正是“吃漲飯”的時候。晚飯小臉盆一樣大的碗要吃兩大碗麵。剩下的燴麵放進一大盆自來水裏涼著。晚上九、十點在外麵打球或者從水庫遊泳回來,再吃一頓。冰冰涼涼,好不愜意。
我母親文革後期又從機關回到醫院做臨床。晚上如果搶救病人做手術,回來晚了就會帶一碗醫院的“夜班麵”。那時候覺得真香。其實就是一碗清湯肉臊麵。白色的掛麵飄在清湯裏,看得見些許蔥花和碎肉。因為師傅味調得好,豬油很香,味精可能也不少,以至於幾十年後和母親聊起當初的夜班麵,都讚不絕口。
我那時候除了拿手擀麵條做燴麵,還有就是做甜辣麵,有些類似鍾水餃的味道:甜鹹麻辣,四足鼎立,味道都很強。因為拌的時候完全無湯,拌好以後膩膩的,麵條上調料貼的多,味就足。醬油,花椒、胡椒、白糖、味精。我自己的白糖要兩三勺,再加兩三勺四川“熟油辣椒”,芝麻油,豬油。如果有芽菜炒的豬肉臊子,就和成都街頭的素椒炸醬麵有些類似了。不過一般的素椒炸醬麵沒我做的那麽甜。當然,蔥花少不了,蒜泥更是必須。要增加口感,有些油炸花生米或者核桃碾碎加上也可以。我做的這種甜辣麵味很濃。夾在鍋盔裏吃都夠味。
上大學的時候老四川大學和成都科大之間一條小街。街上有很多小餐館。我出國後那裏好像成了一條美食街。顧客當然是兩校的學生。後來兩個學校破鏡重圓合並後,那條街成了“校內”。美食街也就慢慢沒了。
我們讀書的時候晚自習後經常去光顧一家小店的紅燒排骨麵。自己拿個飯盒就可以把麵帶回學校。當時覺得實在好吃。現在自己怎麽努力做也吃不出當年的味道了。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因為不再是當初的麵,還是因為不再是當初的人。
現在要注意控製體重,控製澱粉糖分,米麵主食吃得很少。麵食隻是偶爾解解饞才吃。加上我家丫頭對gluten 過敏,更少做麵食。一般隻能在孤家寡人的時候放飛自己做點味大的小麵,以免別人羨慕嫉妒。下麵是一些我自己偶爾放縱的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