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無盡的心路

今年初夏，終於踏上回國的路。按父母的遺願，把他們的骨灰帶回去安葬在了祖父母的旁邊。一路觸景生情，父母的點點滴滴和自己的過去糾纏在一起，讓心情很難有平靜的時候。對這“回家的路”，有了更多的感觸。

自從三十年前將父母接到身邊，我在國內就已經沒有所謂的“家”了。然而童年至成年在國內生活過的每一個“家”，都執著地棲息在記憶中。幾十年過去，它們總在清晰地告訴我，它們永遠不會消失，也不會在記憶中被抹去。

當年那些與親人朋友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在浸潤了歲月的色彩後，不時會湧上心頭。時空的距離越大，那些斑斕的畫麵反而越真實、豐富和清晰。記憶中陽光下燈光裏的自己從小到大的那些親人、朋友、向往、努力、成功、失望、感動、愛念、痛苦、迷茫。。。和以前各個時期的“家”交織在一起，如吸引燈蛾的火光，對我充滿致命的誘惑，讓我迷離恍惚、難舍難棄。。。“回家”二字一旦和遠方那個時空發生聯係，就帶上了魔性。

雖然明明知道那一方土地上再也沒有一個等待著自己的家，也不會有開門後看到的母親迎接自己的笑臉、父親欣慰的眼光、外婆的嘮嘮叨叨，每次因各種原由準備回國的時候，各種悸動和向往仍然會像潮水般在心中泛起。那方虛無的空間仿佛總是充滿如母親的懷抱對嬰兒的吸引力一樣，冥冥中依舊讓我感到那份寧靜、溫暖和安詳。所以，一次又一次，盡管在那裏早已無家可回，動身之前，我的心還是會迫不及待早早地踏上那“回家”之路。

回到國內，盡管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人目不暇接，盡管親人朋友的熱忱與真摯沁人肺腑，每當人去樓空靜下心來的時候，每當傍晚麵對大街小巷匆匆來去的人潮車流的時候，每當遠遠眺望一棟棟大小樓宇上柔和溫暖的燈光的時候，一絲絲悵然之感就會油然而生，然後很快把自己全部籠罩：人們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或者已經和家人在一起，或者隻是一人在自己的小窩裏。無論如何，他們在這裏或者有一個“家”在等待，或者有一個“家”可去，或者正在構築一個自己家。而我，在這方曾經熟悉的土地上，從此永遠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過客，再也無家可談。自己的人生，仿佛正在這片土地上被靜靜的抹去。

每次重回故地，我都在留意過往留下的點點痕跡。也許就是一個路口，或者就是一個街名，或者就是少年時在野外寫生時呆過的一條小河溝。雖然它們已經很少很少，但都會讓我在記憶中找到昔日的溫情，編織出自己和過去及故人的重識，讓現在的自己和過去自己再次重合。所以，哪怕回到了國內，回到了以前生活過的地方，我的心還在努力尋找那些“回家”的道路，還在“回家”的路上。

於是，就故鄉和故人而言，回家的路，對我早已是一條百味雜陳的心路，在心中一直走著，從未停息。這是一條走到地老天荒也沒有盡頭的路，也是一條我永不都不期望走完的路。

（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