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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整理東西,看到幾張以前回老家畫的水彩,又想起老家的東河。
老家在川陝交界的米倉山南麓,自古為入川進陝要道。古人用兵走過的米倉道,就從當地經過。近幾年有人宣稱考證了黃帝當年在那裏住了幾年,建立了“軒轅”帝號。“軒轅黃帝”之稱,居然來源於此。也不知真偽。不過當地確實有什麽“軒轅台”一類的地方。
紅軍時代,老家是川陝蘇維埃的重地。縣城後百十丈高的峭壁上,“為獨立自由領土完整的蘇維埃新中國而奮鬥”的標語還清清楚楚。當時祖上是當地大戶。紅軍來的時候,地主老財都倉惶出逃。留些長工佃戶看家。我家的大房子,就成了徐向前的司令部。
幾年前回去,見家門口掛個大牌“川陝蘇維埃遺址”。現在好像那條街又被命名為“紅軍城”,常常有各方領導要人來瞻仰膜拜。玩笑時感歎祖上鼠目寸光,如果當年不逃,來個反戈一擊什麽的,也許早就融入了革命烘爐,到如今,咱大概也有資格為國分憂,劃拉些國有資產,幹些愛國利己不憂民的勾當。
老家的東河,是嘉陵江幾大支流之一,從城邊浩浩蕩蕩環繞而過。初中時回老家渡暑假,沒怎麽見過大河的我,幾乎整個夏天都賴在河邊畫畫、遊泳、捉魚、曬太陽。暑假後回到成都,拍的照片上,我整個一個亞非拉。
東河裏有一種奇怪的小魚,大家叫它“耙灘兒”,“兒”是四川話特色,舌頭一卷,和前麵的字連起來發音。這種魚不到巴掌大,肚子上帶個吸盤,平時緊貼在河灘淺水裏的石頭下麵,一旦你把石頭拿出水,它就會鬆開吸盤掉下去。
抓這種魚,當地小孩叫“搬魚”。去的時候,至少接雙成對,滿河灘踩著淺水找“可疑”的石頭。兩個人,一個拿個簸箕在旁守著,一個把石頭穩穩的抬到水麵附近,再快快提起。石頭一出水麵,等在旁邊的馬上把簸箕伸到石頭下麵。如果石頭下有“耙灘兒”,正好掉進簸箕裏。運氣好,下午兩三個小時搬個幾十條沒問題。
“耙灘兒”是上不了桌子的魚,也沒有什麽魚刺。一般是裹些麵,撒些花椒粉、細鹽,或油炸或烘烤,給小孩子們吃著玩。所以小孩子們對“搬魚”的興趣都很高。午後傍晚,河灘上總是一群群“搬魚”的小孩。大概是民風純樸,我那些十二、三的夥伴們,男男女女在一起搬魚,不少的男孩還是赤條條地在那奔前跑後、驚呼呐喊。我穿條遊泳褲在那,反而有“很假”的嫌疑。
那時的東河,河麵很寬,深的地方號稱幾蒿幹探不到底。白天下河遊泳,一起的小孩沒幾個敢和我一起在河麵上來來回回的遊。一次帶一起回老家的表弟橫渡,他遊了一半就不行了。舍身忘死英勇地拉著他一起遊回來,大家的小臉都嚇得慘白,回家不敢吭聲。後來大人知道了,嘮叨半天,獨兒子呃,要有點啥事可怎麽向你們父母交代。
東河上的船是一絕,很奇怪。前麵扁扁寬寬,到後麵收起來一個立立的小尾巴,就象一般劃龍舟時那些船的船頭。整個船給初見的人的感覺是前後搞反了。據說東河有的河段水不是很深,但有很多寬寬的淺水灘。這樣的船在東河裏就很平穩。在河邊,常常看到上行的纖夫們一步一把汗的從麵前走過去。那時自己人雖然不算大,卻也覺得心有船重。
沿河兩岸的大山裏,有很多三線工廠,印錢的,造衛星電池的,導彈尾巴的,從山裏一直鋪到河邊。每到夜裏,燈火閃爍,波光粼粼,山影流螢相映成趣。在河邊乘涼、遊遊夜泳,再往鵝卵石上一躺,濤聲悅耳,滿目星光。
那以後,一別東河二十年。出國後第一次回國,帶著太太回去看東河。還在路上,就許願要在河灘上好好聽聽水聲曬個太陽睡個午覺。人到河邊的時候,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寬大的河床上,在夏天的洪水期裏,除了大大小小亂亂的石頭外,枯草稀疏,連一條小溪流都看不到,全幹了!自然千萬年留下來的,沒能抵擋住一代人的折騰。
現在,一晃眼又是十年有餘。GOOGLE一下東河,有修水電站的新聞,不知是東河的哪一段,希望那水又回來了。按當初記憶,塗鴉東河,但願濤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