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3)
九十年代初來美,不久就是感恩節,在社區中心的英語老師薩拉邀請幾位同學共慶。能到地道的美國人家裏做客,好奇又忐忑。薩拉說要先同她母親打電話,征得同意。親生母女為什麽不親口談,而要打電話,不解,但也不好意思深問。感恩節那天,我們懷著一肚的好奇,帶著自己做的一份菜,到了薩拉家。薩拉熱情地迎我們進門,介紹她媽媽與我們。薩拉的媽媽大約七十左右,話語不多,行動緩慢。房子是兩層樓,樓上有三間臥室,樓下是客廳餐廳和廚房,布置得體,溫馨,房裏房外充滿了感恩節的氛圍。
薩拉和她媽媽準備了一隻烤火雞,一盆土豆泥,一盆沙拉和一些飲料。我驚異於食物的簡單,就中國人的觀點,這簡直就是寒酸。如果在大陸,誰鬥膽這樣待客的,除非他不想在當地混了。帶著一肚的疑問開始了在美國的第一頓感恩大餐。沒想到那火雞少鹽沒味,實在對不起我們的中國胃,勉為其難的囫圇吞下了薩拉切給我們的第一片火雞,就客氣的拒絕了第二片,幾個中國人都是隻吃自己帶來的食物。薩拉向我們介紹了感恩節的來曆,也簡略的講了她家的情況。
當得知獨生女兒且又是單身的薩拉,與母親同在一城,卻置年老體衰的母親獨居小樓,自個在外花300大洋租房,我們驚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尤其薩拉的媽媽是家庭婦女,隻能拿她爸爸的一半退休金,其實生活很清苦的,如果薩拉與她媽同住,無論在精神上還是經濟上都是一個互補。這與中國的傳統大相徑庭,不但是對資源的極大浪費,簡直就是大不孝啊!百思不得其解,齊把疑問拋向薩拉。薩拉的驚訝不亞於我們。她說,在美國文化中,小孩長大後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就像小鳥長大後,就要離巢單飛。如果一個人成年後還要依附於父母,不僅人格不能自立,思想也受束縛,行為上就會不思進取。再則,父母在給小孩成長空間的同時,也需要自己的自由空間,這種相互獨立的個體並不妨礙親情交流。
另外一個老師,湯姆的故事再一次讓我看到中西的差已。湯姆是一個在校大三學生,剛從社區學院轉到正規大學。湯姆的父親小時家貧,曆盡辛苦讀到博士,最後成為神學院的教授。湯姆的父親在他艱難的求生過程中,認為吃苦耐勞是一個人成長的必備。在湯姆上大學時,盡管也有能力為他付學費,卻要他自籌學費。湯姆隻好選擇先讀社區學院,一是因為學費低廉,二是有時間打工。湯姆說在社區學院讀書那兩年,他幾乎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掙紮行走在工作和學業之間。
這又狠狠地砸了我一下,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孩子能讀書,那父母就得含辛茹苦,舉全家之力供養,決不會讓孩子為難,否則就是父不慈母不愛,何況他老爸有錢。我問他怎樣評介他爸爸的這種方式,他說如果他爸爸能為他付學費,當然求之不得,那他會像一個普通大學生那樣的輕鬆,愉快,單純。但是打工生涯讓他更早進入社會,看到不一樣的眾生態,讓他有更明確的目標和更強的學習動力,對未來的挑戰更有信心,心中對老爸充滿崇敬和感激。
薩拉和湯姆的經曆對初來美國的我,既新鮮又難以理解。但也讓我覺得作為第一代移民是很幸運的,兩種文化衝突,讓我們有機會去比較,去思考,去融合。如果把握得好,我們的孩子既有美國式的獨立個性,又有中國式的傳統美德,豈不是兩全其美,還是我想得美。
此文發表於2-18-2014《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