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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Y名校是美國的貴族家族

(2011-09-13 06:24:22) 下一個

程 星:IVY名校是美國的貴族家族

作者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本科生院助理院長



                ·程 星·

  在美國旅行,到處可見遊客信息中心,而這樣的中心裏最常見的宣傳品,是該地的博物館。剛來美國時對任何有關這個民族曆史的東西都感興趣,也許是文史出身的緣故,也許隻是因為以前在書上早將很多曆史的典故背得滾瓜爛熟,如今到了古跡身邊忍不住想要眼見為實一下。但眼見後的失望簡直要將我多年來對美國曆史的業餘愛好全盤摧毀:這些所謂博物館中陳列的東西幾乎全是我們爺爺輩、甚至父親輩們剛剛用過的破爛!想起我中華文明五千年,康熙乾隆以後的東西都不能保證能取得文物資格,忍不住要阿Q一下:咱們家祖先闊多了!

  關於美國曆史的短淺,老美自己亦常覺得有點歉然。一次在一個城市的博物館中晃悠,見到一對很有教養的老夫婦。一交談,先生是某大學的教授,太太在大學擔任圖書館員。老先生聽說我們來自中國,眼睛頓時一亮,說:我剛從西安旅遊回來。兵馬俑簡直棒極了!看到我們正百無聊賴地看著一個陳列在櫥窗裏的三十年代美國農村用的木製鋤具,好象有點抱歉,喃喃地說:嘿,我們的曆史太短了,沒法跟你們比。我在加州大學工作時有一陣總校方要九個分校討論一下合並同類係科的建議。討論結果矛頭一致指向曆史係。加大九個分校,除舊金山分校是醫學單科外,其餘八個分校都有曆史係。我所在的這個分校曆史係有二十名教授,但沒有一個人認為他們的係應該與其他分校合並。最後校內有人編排了一個笑話,說是美國曆史一共二百多年,該係絕大多數教授的專業方向是美國史。由此可以推斷,每個教授平均隻能研究十年的美國史!

  其實,最讓美國人覺得無聊的是他們沒有皇家,因而生活中就少了很多的鋪張、炫耀、與金壁輝煌。在小老百姓看來,缺少皇家的生活簡直淡如清水、味同嚼蠟。作為補償,美國人對自己曆史短淺的缺憾之感,不時地以一種集體無意識的方式,發泄到對英國及其他現代君主製度的崇拜之中。任何關於英國皇家的逸聞都能引起公眾的興趣,而英國王妃戴安娜差一點就登上了美國人的神壇,以致在她靈魂升天已四、五年後的今天還是出版商和下流小報的老板們的搖錢樹。經過貝托魯齊闡釋過的中國的末代皇帝不僅登上了奧斯卡的聖殿,而且還為中國的旅遊事業帶來了數以百萬計的國際硬通貨。

  但是,假如你認為美國社會沒有皇家便沒有貴族,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皇家不能無中生有,貴族卻是可以製造出來的。而這個社會製造貴族的作坊,便是私立名校。

  前不久在網上念到一位留美學者給國內學弟學妹們傳經的文章。這位學者認為,在美讀本科不一定要讀名牌大學,除非打算這一輩子本科畢業就不再深造了。上一個好的研究生院才是既經濟又實惠的選擇。我想這位學者大概自己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後從名牌研究院的學位中得益非淺。但他對於名牌本科學位在這個社會上的份量就有所低估了。

  先從入學說起。雖然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誌為了吸引讀者,每年的大學排名都有一些出人意料的結果,但公眾心目中的最佳大學基本上仍然是八所常青藤(包括哈佛、普林斯頓、耶魯、哥倫比亞、康乃爾、布朗、賓大和達特茅斯),加上斯坦福和麻省理工。每年大約有一百八十萬應屆高中生參加大學入學考試(SAT),隻有三萬左右的學生語言部分得到700分以上的成績;但這些高分學生中起碼有三分之一選擇進入這十所私立名校。換句話說,這十所名校招收的本科生雖然隻占全國所有本科生的百分之一,但他們卻囊括了大學入學考試(SAT)中最高分獲得者的百分之三十之多。以達特茅斯學院為例,2000級的新生中竟然有好幾人大學入學考試滿分(1600),有200多人語言或數學部分得到滿分(700)。哈佛、普林斯頓與哥倫比亞已連續好幾年錄取率在百分之十左右徘徊,成為全美最難進的大學。

  這些大學進則難,出亦不易。美國名校大學生所承受的來自學業及其他各方麵的壓力,遠遠高出一般的高校。這些在中學時代遠近聞名的天之驕子,進入名校後的失落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他們所麵對的競爭幾乎是全球性的。以哥倫比亞為例,其招生人員每年不僅往美國國內的角角落落裏跑,而且全世界一個地區一個地區地轉,為的是將天下英雄盡羅觳中。一個朋友的孩子在中學時是當地高中的明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考進一所私立名校,上了不到一學期就因病退學了。可回到家中立刻故態複萌,生龍活虎。在家百無聊賴,父母就讓他到本州的一所頗有名氣的公立大學去旁聽。誰知一不小心又成為那所公立大學的明星級學生。望子成龍的父母無奈地說:這孩子其實不賴,就是不能在高度緊張的環境中正常發揮。

  這樣的結局還算是皆大歡喜。不幸的是,私立名校眾星薈萃的環境,使得很多學生在耀眼的光環下既無法正視自己天才的表象背後不那麽天才的一麵,亦不能自覺地調整自己與他人之間的差距。菲立普·蓋爾十五歲時就被麻省理工錄取,不僅在他同學中公認的矯矯者,連許多教授都為他的天分所折服。但在經曆了一些挫折後,他竟一蹶不振。1998年5月13日,星期五,在這個西方人視為不祥的日子裏,蓋爾從麻省理工最高的綠樓上一躍而下,用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僅十九歲的生命。臨行前,他留下了這樣的遺言:我不能忍受平庸。這就是我作出最後選擇的原因所在。不久前哥倫比亞一位亞裔學生由於各方麵原因成績下降,學校讓他回家休學一年,整休一下再回來念。誰知他的父母及家人對他很不理解,認為他丟了全家的臉。這位學生還沒有等到第二年回校,就在家中自殺了。據說康乃爾附近有一座橋,多年來一直為尋求自盡的大學生所青睞。為了防患於未然,校方在橋沿築了高高的圍欄,卻仍然無法阻擋視死如歸之徒。最為不幸的是,這樣的學生在私立名校中遠非個例,高居不下的自殺率已成為名校管理人員最為頭疼、又最為無奈的問題之一。

  私立名校,難進、又難出,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趨之若鶩呢?原因其實很簡單:這裏是美國式貴族的搖籃。

  從外表上看,美國的大學,特別是私立名校,無不刻意地在公眾心目中塑造一個充滿貴族氣息的校園環境,而有幸擁有象普林斯頓的校園哥特式或哥倫比亞的古希臘庭柱式建築的大學,更是不惜以建造新樓數倍的代價去維修這些古式古香的教學樓。試想,在今天這個物欲橫流的金錢社會中,人們或者盤踞在火柴盒一般的高樓中與電腦屏幕終日為伴,或者整天淹沒在隆隆的機聲之中,自由思想的空間與時間極為有限。而大學校園那青藤纏繞的古樓,綠樹成蔭的幽徑,對於碌碌終日的人們來說,無疑是一種難以抵擋的精神上的訴求。就象當年在資本積累的原始時期一日暴富的新貴,處心積慮地想通過嫁女來攀附世襲貴族的名分,美國人對於私立名校的憧憬,不啻為一種現代版本的、不以血緣為基礎的攀龍附鳳。

  而在我看來,這種攀龍附鳳較少暴富新貴的鄙俗與銅臭。在美國社會中,大學教授是真正的社會的良心,每當社會出現不公,他們總是挺身而出,替弱者伸冤,與強者叫真。在911剛發生的那些日子裏,美國人上下一致、同仇敵愾,連一貫高舉公正客觀大纛的媒體都公然地與白宮保持一致。隻有大學教授們,在世貿中心的廢墟還在冒煙的時候,就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舉辦討論會,出現在電視訪談節目上,號召大眾客觀對待伊斯蘭教與伊斯蘭國家,呼籲政府檢討其多年一貫的中東政策。教授們這種孓然自立、敢為天下先的貴族風範,不時給他們自己帶來麻煩。公立大學的教授雖然平時較多受到納稅人意願的左右,但他們為社會立言的勇氣一點也不亞於私立名校的教授。例如紐約市立大學的兩位教授在911之後不久的一次學術研討會上提出檢討美國中東政策,為此受到紐約從市民到媒體的公開譴責,紐約市立大學的總校校長還發表聲明,給予這兩位教授停職處分。但衝動一時的大眾在冷靜下來之後還是以寬容和理解來對待自己社會中勇開風氣之先的精神貴族們,因為他們多年形成的民主素養告訴他們,當一個社會到了萬馬齊喑的時候,它離分崩離析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當然,美國人對大學、特別是私立名校精神貴族的仰慕,還包含一個非常實際的因素,那就是,隨著整個社會教育水準的提高,大學文憑卻在貶值。三十年前有任何大學的學士學位,就可以保證一個光明的前途與錢途。今天,大學畢業生在餐館端盤子的比比皆是。因而,名牌大學的學位是事業成功的雙重保險。它是你進入法學院和醫學院的門票,也是你進入財富雜誌評出的五百強公司的重要條件。

  還有一個更重要、卻鮮為圈子外人所知的事實是,你一旦進入常青藤大學、或者是絕大多數的一流私立名校,你就進入了一個由校友組成的貴族俱樂部。這兒俱樂部有兩層含義。一是校友會。這個組織不對外開放,但他們遍及世界各地。你加入俱樂部的資格便是你在該校的本科文憑。不管你畢業已經多少年,也不管你在世界的那一個角落生活,校友會為你與母校保持聯係,你亦有義務每年為母校捐款。你想進入世界一流的大公司工作,隻要有你的校友在那裏主政,你的機會要比任何人高得多。你的校友當了總統或政府高官,你飛黃騰達的機率就要比和你同樣能幹的人高出無數倍。假如你的孩子願意踏著你的足跡進入你的母校,隻要成績過得去他會得到優先考慮。

  貴族俱樂部的另一層含義是它的本意。在曼哈頓城中最昂貴的地段,你可以看到哈佛、普林斯頓、哥倫比亞等常青藤名校的俱樂部。這些俱樂部門麵不大卻精製,門上除了大學校徽其他什麽也沒有。俱樂部的年費一般是好幾萬美元,一般囊中羞澀的校友都不敢問津。這裏是真正的貴族沙龍,權力、金錢都在這裏交易,社會與文化的精英亦在這裏聚合。

  也許人類的心靈深處都有一角是為童話保留著的。這個童話裏有城堡、有皇家、有白馬王子、有美麗公主,還有那永恒的灰姑娘的故事。當這個以血緣或婚姻為依據的童話與現代民主平等的社會撞車後,我們隻得將故事改寫了。我們還是不能舍棄城堡,於是創造出常青藤纏繞的校園;我們無法用婚姻來提攜美麗卻家境卑微的灰姑娘,於是編排出分數麵前人人平等的大學入學考試;我們的社會需要獨立的思想家和具有獻身精神的科學家、藝術家,於是我們創造了教職終身製,為這些人類文明香火的繼承人們永遠地解除了飯碗這個後顧之憂。

  從這個意義上說,美國的曆史就象它那聞名於世的迪斯尼樂園,一切都是人造的。在這個人造的世界裏,曆史與現實交相輝映,科學與人文並駕齊驅。美國人不會痛苦地反思曆史留下的沉重包袱,亦不必去檢討徒具虛名的皇家每年還要耗廢多少納稅人的錢財。他們偶而也會和自己高價伺候的精神貴族們過不去,但最終還是深明大義式地一笑了之。因為他們知道,說不定那一天他們的孩子也會成為這貴族社會中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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