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強弱分析:美國真正的可怕之處在哪兒?
劉亞洲/文
美國真正的可怕之處在哪兒?美國雖然有著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最先進的科技,但我認為這並不可怕。據說它的隱形飛機來去中國很自由,但這也沒有什麽可怕的。它可怕的東西不是這些。
1972年,我在武漢大學讀書,上政治課,一個政治老師講:“美國是腐朽、沒落的資本主義國家的代表,已經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了。”我,工農兵大學生,一身軍裝,立即站起來,反駁:“老師,我覺得你說得不對。美國雖然不像中國一樣,是早晨八九點鍾噴薄而出的太陽,但它也不是什麽夕陽,而是正午的太陽。”老師氣白了臉,結結巴巴地說:“你這個同學,怎麽敢說這話!”他沒有問我為什麽要說這話,卻用了一個“敢”字。其間心態,一眼看穿。就是這個“腐朽、沒落”的資本主義國家,卻在20世紀90年代領導了世界上最新的一場科技革命。我大學畢業後,正逢改革開放。
我又有一個觀點:美國是由千千萬萬不愛自己祖國的人組成的國家,但他們都很愛美國。那時少數一些領導人,一邊罵美國,一邊把子女往美國送。反差巨大!講了半天,美國可怕之處何在呢?
我自己感覺有三點:第一,美國的精英體製不可小覷。它的幹部製度,它的競選機製,能夠確保決策者是一批精英。我們幹部製度的局麵是,有思想的人決策不了,做決策的人不一定有思想。而美國正好相反,它的寶塔尖體製,正好把一批精英弄上去了。因此,第一,它不犯錯誤。第二,它少犯錯誤。第三,即使它犯了錯誤,它也能很快地予以改正。
現在對強勢民族來說,領土的重要性大大下降,已經變追求領土為追求國勢。美國人對任何國家都沒有領土要求。它不在乎領土,它在20世紀的全部作為都是造勢。什麽叫造勢?除了經濟強大以外,民心啊!有了民心,國家就有凝聚力,失去的領土可以回來;沒有民心,你擁有的土地肯定會失去。有的國家領導隻看一步。美國行事往往看十步。因為如此,所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發生的每一次重大的全球性事件,都在加強美國的地位。如果我們被它牽著走,就可能丟掉所有的戰略籌碼。我一再講,美國的戰略重心不會移到亞洲來,但不意味著它不包圍中國。很多同誌隻看到美國在軍事上包圍中國,就像很多人隻看到中美雙方在科技和武器裝備方麵的差距,而沒有看到在大戰略、尤其是外交層次上比裝備落後更嚴重的失衡。我們的對美外交,要麽有措施沒有境界,要麽有細節沒有全局。“9·11”之後,美國迅速在兩個月之內拿下阿富汗,從西麵包抄中國。日本、印度對我們的軍事壓力也未減輕。看起來我們從“9·11”中得到了一些眼前的利益,但這些利益不出一兩年可能就會消失。我認為對我國的戰略包圍是另外一種,不是軍事,超乎軍事。
你看,近些年,我國周圍的國家紛紛改變社會製度,變成所謂的“民主”國家,俄羅斯、蒙古變了,哈薩克斯坦變了。再加上原先的韓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這種威脅對我國而言,比軍事威脅更厲害。軍事威脅或許是短期效應,而被所謂的“民主”國家包圍則是長期效應。
第二,美國的大氣與寬容。你去比較歐洲與美國,你會發現一個重大差異:歐洲早晨大街上沒有什麽人,而美國早晨大街小巷有很多健身的人,甚至全天如此。我有句言論:健身是一種品質。健身代表一種蓬勃向上的文化。一個國家有沒有朝氣,看看它有多少人健身就知道了。
美國人可以把國旗當褲衩穿在身上。我在美國買過一條星條旗褲衩。我常穿。我穿它是為了蔑視它,是出氣,是一種心理的宣泄和滿足。美國人穿則是一種調侃。本質不同。美國人可以在大街上焚燒自己的國旗。戴旭(作者朋友,《空軍軍事學術》編輯)說:如果一個國家連自己的國旗都可以燒的話,你還有什麽理由去焚燒它呢?
第三,精神和道德的偉大力量。這是最可怕的。“9·11”是一場災難。當災難襲來時,最先倒下的是軀體,但站的是靈魂。有的民族遭逢災難,軀體未倒,靈魂已繳械。“9·11”事件中發生了三件事,都可以讓我們從中看到美國人的力量。
第一件,世貿大樓頂部被飛機撞擊之後,烈焰奔騰,形勢千鈞一發。樓上的人們通過EXIT向下逃生的時候,並不特別慌亂。人往下走,消防隊員往上衝。互相讓道,並不衝突。有婦女、小孩、盲人到時,人們都自動地讓出一條道來,讓他們先走。甚至還給一條寵物小狗讓道。一個民族的精神不強悍到一定的程度,斷然做不出這種舉動。麵對死亡,冷靜如斯,恐怕不是聖人也接近聖人了吧。
第二件事,“9·11”的第二天,世界就知道這是阿拉伯恐怖分子所為。很多阿拉伯商店、餐館被憤怒的美國人砸了。一些阿拉伯商人也受到襲擊。這個時刻,有相當一批美國人自發地組織起來,到阿拉伯人的商店、飯館為他們站崗,到阿拉伯人居住區巡邏,阻止悲劇的進一步發生。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啊。
第三件事,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墜毀的那架767客機,本來是要撞向白宮的。後來機上乘客與恐怖分子搏鬥,才使飛機墜毀。因為當時他們已經知道世貿大樓、五角大樓被撞的消息,他們決定,不能無所作為,要和恐怖分子進行殊死鬥爭。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做了一件事:決定投票通過,是不是要和恐怖分子作鬥爭。在這麽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刻,我都不把我的意誌強加給別人。後來全體同意,才去與劫機者搏鬥。什麽叫民主,這就是民主。民主的理念已經深入到他們的生命中、血液裏、骨髓中。
這樣的民族,它不興盛,誰興盛;這樣的民族,它不統治世界,誰能統治世界。我常作奇想:世界最尖端的武器、最新的科學技術、最強大的武裝力量,掌握在這些人手中,還是挺合適的。美國這個國家有很多成功的經驗,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劉亞洲,1952年10月出生,1968年參軍,1972年入武漢大學英文係學習,1974年開始文學創作,處女作長篇小說《陳勝》於1977年出版。大學畢業後到空軍聯絡部工作,以敏銳的目光和寬闊的胸懷捕捉國際軍事鬥爭新動向,創作了一係列國際軍事題材的報告文學,代表作品有《惡魔導演的戰爭》,《攻擊、攻擊、再攻擊》等。1984年,南國有戰事,隨軍采訪,負傷,創作了戰爭題材的小說《一個女人和一個半男人的故事》,引起反響。1984年在第四次全國作家代表大會上當選為中國作家協會理事。1986年,任美國斯坦福大學東方語言係客座教授。1990年後創作了《廣場》、《胡耀邦之死》、《實錄》等作品。多次獲獎。不少作品被翻譯成外文在國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