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米拉好生詫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楊賢微笑道:“有我在,你走不了。”隻聽楊白露叫道:“賢哥,你拉我起來。”楊白露正笨手笨腳試圖爬上曲橋,卻是棉襖浸水,冬衣著水沉重,更嫌手足凍僵,拉著欄杆爬不上來。楊賢看了茄米拉一眼,兩個縱躍到楊白露身前將楊白露拉了起來。楊白露凍得渾身發抖。楊賢道:“我帶你去換衣服。”楊白露道:“你不用管我,你看著她別讓她走了。我、我自己去換。”哆嗦著走到茄米拉麵前說:“你的父親和哥哥都走了一天了,你追不上他們了。你、你、你要是走丟了,他、他們以後回來,就、就找不到你了。啊切!啊切!”他連打兩個噴嚏,縮成一團,滿臉已凍得青烏,目光裏卻滿滿的都是真誠。楊賢在一邊跺腳催促道:“別說了。去換衣服吧。”
楊白露望著茄米拉道:“答應我,你不要走。”楊賢道:“大門都鎖著呢,她走不出去。你快去換衣。”拖著他就走。走不幾步,楊白露還回過頭叫:“天很冷的。啊切!”不停打著噴嚏。
那日後,茄米拉被禁錮在一個小院落裏由兩個叫秋菊和夏荷的丫頭看管。從秋菊和夏荷的言談中茄米拉得知小少爺受凍大病一場,夫人非常生氣。楊忠責備楊賢未能保護好少爺,把楊賢打得皮開肉綻。少爺高燒三天不退,幸得前門寺的十誡大師雲遊歸來,幾劑湯藥下總算將少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少爺躺了整整十天才能下床。
茄米拉心知闖了大禍,陌生環境,膽怯中隻能自己一個人偷偷無人時躲在院落裏流淚,想念父兄。這日她正坐在石凳上望著院中老樹上枯枝落淚,隻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你幹嘛哭啊?”茄米拉側頭一看,楊賢環抱雙臂,靠在門口笑嘻嘻望著她。茄米拉不理他。楊賢不以為意,一拐一拐走到她麵前邊,伸手遞給她一個小碟,碟上一個小紙包,道:“裏麵是兩塊桂花糕。”茄米拉警惕地盯著他一動不動。楊賢笑道:“你吃不吃隨你。”把小碟放在桌上,拐著腿走開。
茄米拉看著他離開院子,打開了紙包,裏麵摞著兩塊晶瑩剔透的桂花糕。茄米拉從小就愛吃這甜糯的桂花糕。母親每年八月都要讓傭人把院子裏的桂花收集起來,用蜜糖浸漬。然後與蒸熟米粉、糯米粉、熟油、提糖拌合做成桂花糕。而今母親已經病逝,父兄遠去她隻曾聽說過的家鄉,自己從此孤單一人。茄米拉拿起桂花糕輕輕咬了一口,想著母親父兄,淚水如一串串珍珠似的滴了下來。
自從那日後,楊賢每日下午都會來看茄米拉,送上一小碟精致的糕點,講上幾句話。茄米拉依然不和他說話,但目光中的警惕神色也漸漸散去。一晃十幾天過去,接連三天楊賢沒有來送糕點,茄米拉畢竟小孩心態,貪戀點心又好玩,雖從不與楊賢講話,也希望有人作伴,忍不住張望門口,期望見到楊賢的身影。
這日午飯後,夏荷對茄米拉道:“夫人要見你。”和秋菊一起領她曲曲折折轉了幾個院落到了前院。楊念璞正和楊忠議論莊中事物,見到茄米拉,楊念璞道:“這個小丫頭還是不說話嗎?”夏荷道:“還是不說。”楊念璞看看茄米拉。小姑娘端的是冰肌玉骨,眉目如畫,漆亮的大眼睛凝視著她,毫無懼色。楊念璞道:“果然是一個倔強的丫頭。也罷,我們答應照顧好人家小孩,也不能總是把人關在院落。你們可以讓她出院子走走。不過休得亂跑,絕不可出我們楊府。”
夏荷秋菊應聲是,帶茄米拉下去。楊念璞望著茄米拉的背影,歎道:“這小姑娘模樣仿佛非塵世中人,我見猶憐,誰知竟然有這麽野的性子。白露都差點給她害死。”楊忠道:“少爺宅心仁厚,菩薩自會保佑。”楊念璞道:“話不能這麽說。老爺何嚐不宅心仁厚,卻也一病駕鶴西去?”她想起亡夫,輕歎一聲。
楊忠咬牙切齒道:“隻怪楊賢這個兔崽子沒能保護好少爺。倘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我非打死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