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七十）

洗完澡出來，左薇拉我坐下，邊給我看邊說每張存折上有多少錢，我心不在焉。左薇給我一張張看完，看我恍惚的神態說你在想什麽呢？我隨口道我在想怎麽謀財害命而又不露蛛絲馬跡。左薇笑道你正經點好不好？你告訴我這些存折總共有多少錢？我根本沒有留意她說的數字，隻好瞎猜說三萬？七萬？多了？三萬？左薇嗔道你怎麽聽的？有十二萬！我吃了一驚，蹙眉道你怎麽這麽多錢？你隻工作四年多，不僅買了房，還有這架大鋼琴，都該花不少錢，還能有這麽多存款？

左薇道你沒看我打兩份工嗎？你放心，每分錢都幹幹淨淨。不過這房子不是我一個人掙的，一多半是我父母出的，落在我的名下。等我們結了婚，我就把你的名字加上去。我說你拿錢來誘惑我？左薇反問道你能被錢誘惑動嗎？我搖搖頭說暫時還不能。左薇道就是，我才沒那麽傻拿錢去誘惑你，反而被你看輕了，說完緊緊抱住了我的腰偎在我懷裏低聲說林躍，我想我們沒多久就要結婚了。親莫過夫妻，既然結婚就要相互完全信任，以家為中心，這樣才能幸福美滿。

深圳這個充滿現實追求金錢與物欲的世界，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左薇的坦誠和信任讓我感動，然而除了感動之外更多的竟然是愧疚。在我還沒忘卻小灣的時候，我不配她的這份情感。我說你可以等結婚後再告訴我。左薇撒嬌道不，我偏要現在告訴你。

我居然逐漸喜歡上水泥工這個工作，簡單不費腦力。民工雖然言語舉止粗俗，卻有一種淳樸爽直的魅力，和他們一起，我身心完全放鬆。他們並不知道我讀過大學，或許是我的言談舉止的不同，不知不覺間贏得他們的尊敬。而我也從他們的尊敬中逐漸撿起我失去的自信。雖然這種找回自信的方式似乎不足為外人道，但我得到了我所需要的。

而原始的武力最終使我在工地上真正小有名氣。一次人稱工地一霸的羅二欺淩老馬一個小老鄉。老馬試圖勸阻卻被羅二扇了一耳光。老馬一向待我不錯，我不能眼睜睜看他被人欺負。我要羅二住手。羅二個頭矮壯，見我長得不是五大三粗以為我好欺負。他氣勢洶洶擺出要打人的架勢，我拉開老馬，一個閃身一記飛腿直接了當掃在他頭部。他全無防備，當即摔倒在地暈厥過去。平時緊跟他的三四個馬仔看得目瞪口呆。我說你們要是一個個上我手下會留點情，想一起上也沒問題，可就別怪我出手太重。那幾個馬仔被我氣勢唬住，一時不知所措。老蔡聽到吵鬧聲趕過來，羅二在馬仔的攙扶下捂著頭神智迷糊地坐了起來。老蔡訓叱道林躍是雄哥的人，雄哥你也敢惹？事後老蔡把我拉到一旁說他也對羅二很頭疼，謝我教訓了羅二，又問我願不願意給他當助手，給我工資漲百分之五十增加到一千二。我拒絕了，我還不至於為四百塊錢淪落到給工頭當打手的地步。老蔡最終還是硬給我塞了四百做為感謝費。

幾乎每一個夜晚，經過一天勞累，我都能踏實地入睡。而去工地工作之前，幾乎近半的夜晚會失眠。我買了一堆托福和GRE的參考書，經常看著看著就歪倒在沙發或者床頭上睡著。左薇心疼我太幸苦，幾次讓我辭職，我沒有答應。我告訴她這是我這兩年來最充實無憂的時光。左薇難以理解，半信半疑。

進入四月，深圳的天氣逐漸炎熱起來。一天我告訴左薇我收工後要和幾個工友喝喝酒不回去吃飯。收工後我們到附近一個大排檔點了廉價菜和幾壺散啤。八九個人劃拳鬥酒，好不熱鬧，激烈之處，都脫了上衣光著上身。我腳踩板凳，意氣風發剛劃贏一通拳，一抬頭看見左薇綠衫白裙和幾個白領女伴不遠處走來。左薇也看見我。我心叫不好，不想讓左薇為難，趕緊坐了下來半側了身體，一手半掩住臉。

工友扯我劃拳，我壓低聲說等會兒等會兒。一會兒，我扭頭看她們走遠沒有，卻是滿眼綠色，一抬頭，左薇低了頭笑吟吟看著我。她的幾個女伴站在幾步外望著我們笑，而我的工友卻傻了似地看著左薇和她的女伴。

我難為情地站起來。左薇說喝得很高興嘛。我說還行，你們還沒吃晚飯？左薇說剛吃完。她大方地和我的工友打了招呼後說我給你介紹我的朋友。我為難道算了吧。左薇調皮道怕什麽？流氓還怕女孩子啊？我隻好攤開揉成一團皺巴巴的襯衣穿上。她拉著我的手走到她的女伴麵前，說這是我的男朋友林躍。我對她們笑笑點點頭說水泥工人。她們都掩嘴而笑。我尷尬地看看左薇，左薇含笑替我拉了拉襯衣，說我們去前麵利康唱卡拉OK，你吃完了來找我們。我答應了說衝個涼就去。

她們走後，工友個個興奮，七嘴八舌地羨慕我居然泡了個白領女友。我扔下二十塊錢說我不能跟你們再劃拳了，先撤了。我飛快地打的回家衝了個涼，換上左薇兩個星期前給我買的名牌襯衣領帶和西褲皮鞋。我以前一直拒絕穿她買的名牌，但今天為了她，我穿了。我趕到卡拉OK廳，找到她們的包房。左薇笑意吟吟過來拉著我的手。我從她女伴的眼光裏看見了詫異和羨慕。

她們唆使左薇給我點歌。左薇不想讓我為難，以詢問的目光問我。我點了首暗香。一時間裏包間裏隻有我的歌聲和伴奏。歌聲一落，大家紛紛鼓掌。左薇又驚又喜地看著我。她也是第一次聽我唱歌。那一夜幾乎三分之一的時間是我在唱。有個女孩提議我唱秋蟬，我條件反射地說不會。為了給左薇多掙點顏麵，我特意唱了一首英文歌Killing me softly。

十一點離開卡拉OK廳後大家散去。左薇挽著我的手臂興奮地說沒想到你唱得這麽好，連英文歌都那麽棒。我說是嗎？左薇道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唱歌唱得好，我不會相信。我說我隻是不想讓你因為我而在你同事麵前丟了麵子。左薇道我知道，謝謝你，抱緊了我的手臂。我感覺到她乳房的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