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陸帆把領到的三百六十塊薪水和小費一起湊成五百塊存進銀行。把錢交給銀行職員的一刹那,他既驕傲又失落。驕傲的是自己總算開始掙錢。失落,一則因為這點錢對學費而言不過杯水車薪,二則是同一時間,老李存的數目是他的兩倍不止。陸帆尋思再幹半個月,湊足下個月的房租和車票早餐的開銷就換家餐館,爭取找一個企台的職位。
星期四晚,陽子如往常一樣四點半就到餐館和大家一起準備。五點剛過,客人就陸陸續續到來。這天不知為何,人比平時weekday多了不少,六點過已坐了十張桌子。陸帆和陽子連走帶跑忙得團團轉,尤其是陽子,既要點菜又得送菜,而Danny一直不見蹤影。客人開始抱怨服務太慢,John心焦火燥,讓陸帆也去幫忙送菜,口裏開罵Danny。Danny六點五十過了才出現,一進門就擺著一張臭臉,說是車路上出了些問題。John拉長了臉罵他什麽車出問題,是不是又打牌了?Danny說沒有。陸帆收拾碗碟送到廚房時,聽見Danny罵粗口今天背運麻將輸了三百多。
七點過後不久外麵下起雨,客人逐漸稀少。雨嘩啦啦越下越大,隻見客人離開不見進來。八點後隻剩下一桌客人。廚房閑來無事,估計不會再來客人,提前準備大家晚餐。 Danny到前台去計算了小費,嘴裏帶著酒氣給了陸帆十一塊,然後對旁邊幫著收拾餐桌的陽子說總共一百四十七,Busboy十一,你我各六十八。陽子沒有接錢,說這種分法不公平。你來得這麽晚,大半的客人都是你來之前我和帆接待好了。Danny勃然大怒,劈頭把手裏的一把錢砸在陽子臉上,陽子驚叫著躲閃。Danny大罵著Fuck You,You want to take all the money? Take it!一把陽子推倒在椅子上。陽子剛站起來,Danny又向她逼近要推她肩膀。
陸帆剛擦好桌子,實在看不過去,拉住Danny手臂說:“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Danny怒目瞪圓道:“你他媽給我滾一邊去!”
陽子嚶嚀一聲躲在陸帆身後拉著他的衣裳,小鹿一般的大眼睛裏盡是驚惶,宛若無助的羔羊。陸帆所有的嗬護心都被陽子驚惶的眼神和尋求保護的舉動引起。他忘記所有的顧忌,對Danny道:“你一個大男人欺負人家一個小女孩你好意思嗎?”
Danny吼道:“放手,你聽見沒有!”
廚房的人聽見吵鬧聲走了出來,John一旁吼道:“客人還沒走,吵什麽吵,要吵到外麵去吵!”
Danny摔開陸帆手臂,手指著陸帆的鼻子叫道:“你他媽有種你跟我出去!不去是他媽雜種!”
陸帆刹時血往上湧,怒氣勃發,啪地把抹布把桌上一摔道:“行,不去是他媽雜種!”撥開中間勸架的老夏,直奔廚房拿了菜刀。眾人一看紛紛上來勸阻,拉住陸帆。Danny看陸帆拿了刀,吃了一驚,口頭上不肯示弱道:“你把刀放下,你他媽有本事別拿刀,我們到外麵見個真本事!”
陸帆手指著Danny怒斥道:“老子六四的時候就在天安門,坦克機關槍裝甲車什麽沒見過?死都不怕還怕了你一個臭流氓?走啊!”往前就走。老夏等趕緊拉住他。Danny被陸帆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鎮住了,愣愣看著他沒有還口。John怕事態發展得不可收拾,借勢道:“好了好了,吵完了沒有?吵完了吃飯!”
老夏趁機從陸帆手裏奪過刀,遞給洗碗的阿湯,對阿湯使個眼色。阿湯拿著刀溜進廚房。老夏拍著陸帆的背道:“Danny人也不壞,就這火爆脾氣。他輸了點錢心情不好,剛才在廚房又喝了點小酒,算了算了。”硬把他拉到桌邊坐下。
眾人在大餐桌邊坐下,陽子不聲不響溜到陸帆的左邊坐下。老夏笑嗬嗬道:“小陸,六四時你真在天安門廣場?”陸帆怒氣未消:“我騙你幹什麽?”John道:“天安門廣場到底是不是血流成河死了幾千人?”陸帆道:“廣場上沒死啥人,但通往廣場的路上聽說死了不少,到底死多少誰也說不清。”
大家邊吃邊談論著六四,陽子聽不懂中文,不知他們議論些什麽,時不時睜大了眼睛好奇看著他們。Danny一聲不吭,幾大口刨完,招呼也不打一個人先行離去。陸帆走出餐館時雨已小了很多,昏暗的燈光下如絲如線。陸帆疑心Danny會不會藏在去地鐵站路上什麽角落伺機報複。反正今天已經豁出去了,大不了跟他拚個你死我活,死了算我他媽的現在命賤。他想著撐開傘剛要走進雨裏,陽子叫住他問:“帆,你可以送我到停車的地方嗎?我沒帶傘。”
他和楊曉之間從來沒有一個圓滿的句號,我好奇這情結會不會在陽子身上待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