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數課上課鈴響了楊曉才匆匆微低著頭踏入教室,在第一排的邊緣找了個位置坐下。陸帆坐在最後一排的中間,遠遠望去。楊曉麵無表情地望著黑板,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陸帆凝視著她,憋了整整一夜的憤怒一點一點無聲無息地碎了,莫名地轉化成痛徹心肺的痛。他呆呆地望著楊曉,渾然忘了自己身在教室。老師留意到他的失神,叫道坐在最後一排中間的那位同學,你往哪兒看呢?前麵幾排的同學都回過頭看他,陸帆依舊呆若木雞地望著。楊曉也轉過頭看來,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楊曉的目光那樣深幽,如不見底的潭。陸帆避開她的目光,這才留意所有人都望向自己。他低下頭,整個腦海裏隻有那深幽的目光。
晚上陸帆在圖書館閱覽室找到方佳,在她對麵坐了下來,說:“我認輸了,你說怎麽請吧。”
方佳捉狹道:“不去對質了?”
陸帆冷冷道:“讓你贏了你還要怎麽樣?”
方佳反駁:“什麽叫做讓?是你自己說話不算話不敢對質。”
陸帆感覺方佳是拿把刀子插在他的胸口。他狠狠地盯著她。方佳明亮的雙眸毫無懼色地迎著他的怒視。陸帆咬咬牙道:“算你狠!我他媽輸得口服心服行了吧?十頓是吧?一頓小炒一塊二,十頓十二塊。”從褲兜裏掏出十二塊錢啪地扔在方佳麵前,起身就走。方佳第一次聽見陸帆講髒話,心想這家夥脾氣還真大,也許是被甩了心裏有氣。
方佳和楊曉因為打賭的事心存芥蒂,平日隻有禮貌上的往來。方佳並沒親耳聽見楊曉說她甩的陸帆,話是姚紅說的。倘若是陸帆甩了楊曉而分手,方佳會對楊曉心生歉意,畢竟陸帆是因打賭而追的楊曉,自己是始作俑者。而且同為女生,方佳理所當然地情願站在女生一邊。然而聽說楊曉甩的陸帆,方佳的態度截然不同。方佳打心眼裏感到快樂。賭贏本身隻是一個小小的因素,陸帆那句刻薄的你們湖南女孩還不夠格的話讓方佳耿耿於懷。雖然甩掉陸帆的不是湖南女孩,方佳依然感覺快意。連你們四川女孩都不要你呢!你還有什麽可神氣的?
陸帆走好,方佳接著看書,看著看著有一絲不對勁的感覺。昨天陸帆那麽怒氣衝衝要對質,怎麽會突然改變主意?難道是怕對質必輸?如果對質必輸,他昨天怎麽可能那麽有底氣?而且剛才的認輸說的是“讓你贏”?方佳忽然對姚紅的話隱約起了懷疑。她回想起課堂上陸帆微張著嘴癡望楊曉的神態,那目光裏似乎沒有一絲的惡毒怨恨,有的隻是令人心碎的感傷。
下晚自習回宿舍後方佳去開水房打開水,恰好陸帆拎著五瓶開水從開水房出來。方佳叫住他,話也不說把十二塊錢直接塞在他上衣兜裏。陸帆騰不出手來推辭,說你幹啥?方佳道:“我不稀罕你那十二塊錢,以後注意點你的口腔衛生,少講髒話,別給你爹媽丟臉。”說完徑直進了開水房。
她打了水從開水房出來沒幾步,聽見有人叫方佳,尋聲望去,隻見陸帆坐在黑暗裏的乒乓球台上,身旁放著五個水瓶。方佳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陸帆手裏拿著那十二塊錢,說:“我講髒話我道歉。輸就是輸,我不是輸不起的人。你還我錢就是看不起我。”
方佳道:“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不過我不會收這十二塊錢。”轉身要走。陸帆從乒乓球台跳下來,一把緊緊抓住她手臂。方佳叫道:“你幹嘛?”
陸帆鬆開手,嘴唇艱難地動了動,終於道:“楊曉這兩天還好嗎?”
方佳一笑說:“你去問她本人啊。”
陸帆苦笑一下,道:“方佳,我能把你當朋友嗎?”他目光深邃而懇切。
方佳被他目光打動了,說:“那要看你了,我無所謂。”
陸帆道:“我本來想請你那十頓,同時問你一些事,隻是怕陳主席誤會。”
方佳反唇相譏道:“我還怕楊曉誤會呢!你和楊曉之間到底怎麽回事?平時看起來這麽好,我都準備認輸了,怎麽說吹就吹了?”
陸帆臉色黯淡下來,猶豫片刻說:“楊曉原來有男朋友。”
方佳立即猜了個大概,依然問:“那又怎樣?”
陸帆說:“我不願當第三者。”說到這,又想起李衛東那句惡心的話,胸口一悶。
方佳調侃道:“你是麵子過不去吧?”
陸帆盯著她反問說:“如果陳浩有女朋友,你會當第三者嗎?”
方佳的心被刺了一下,板起臉說:“我和陳浩的事與你無關。”
陸帆誠懇道:“對不起,不過我是真心希望你們能好,陳主席挺有才。你們兩個挺般配的,而且又都是長沙人。”
方佳心裏舒坦了些,說:“你不是要跟我談我和陳浩的事吧?”
陸帆道:“當然不是,我們能不能先把水打回宿舍再聊幾句?我們宿舍的人還等著我打水回去泡方便麵。”
方佳感覺不妥,但陸帆懇切的態度又讓她不忍拒絕。她躊躇著。陸帆道:“就當你看在當初我幫你拿行李的份上還我個情?那件行李說老實話蠻重的。以後我們兩清了,誰也不欠誰。就當彼此完全是陌生人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