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助自助者
(2013-11-16 10:55:26)
下一個
天助自助者
說也奇怪,我在三四十歲時,親朋鄰友中無人誇過我的長相,而在年過七八十時,竟不時有人說我不像這麽大歲數的人。尤其在我得了兩次癌症和手術後,人們想象一個既老又病的老婦人,當是滿麵皺紋和一臉病容的樣子了。而當她們走近我,看到我時,都說我出乎她們的意外,既無聾鍾老態,也無明顯病容,談笑自若,精神煥發。
起先,我以為是大家對我的虛言安慰,心裏頗有 懷疑。但連我女兒和姐弟等也多次誠懇坦告,我似信似疑地對鏡自照,或用IPAD自拍近照 ,覺得確無病容,至於是老抑少,並不在乎。關鍵不在外表,而在內裏。所謂"表壯不如裏壯"。我實在是空心蘿卜一一外青裏糠耶!
不過,我在近兩年內,一連得了三次癌症,兩次手術沒有把我擊倒,我依然生活自立,活得悠哉悠哉,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喂喂麻雀,看看落日或夜空,甚至躺在床上聽聽淅瀝雨聲,看看房簷下似斷若續的雨絲,和在風雨中抖擻搖蕩的樹枝,鳥雀的狼狽躲雨,遠山的若隱若現??????,別人以為無聊癡傻的事,殊不知這對我卻是一種得自天籟的無盡的享受。也許是這些忘憂忘我的自得其樂的心態幫助我不知老病已至了吧。
我自中年起,就生活動蕩坎坷,社會環境嚴酷緊張,家庭生活多有暴力。喪子破家 ,獨力撫育唯一的女兒,孤女寡母,曆盡憂患,備嚐人世百味。深有蒲鬆齡氏"驚霜寒雀,抱樹無溫;弔月秋蟲,偎闌自熱"之同感。我和女兒也曾在背人處哭泣過,傷感過,痛苦過,歎息過,甚至"憤青"過,失落過,總之,淪落者有過的種種心境,我全有過。這時候,那得自我在家庭學校的精神財富發揮作用了。我的耳邊似又響起父親那鼓勵的聲音"天無絕人之路",母親那"求人不如求己"的堅強語氣;普希金歡快的歌聲"假如生活欺騙了你??????",蘇東坡奔放的詩詞"人有悲歡離合??????"我很快就忘掉一切不快,努力去創造自己的一片新天地。我和女兒常常在下班放學之後,一同在燈下讀小說月報,外國名著,一起談讀後感;我們也常去南京路或濱江道、黃家花園、小白樓、五大道、海河兩岸遊賞,或一起去國際商場購買款式新穎優雅的皮鞋服裝,或去黃家花園的中西式餐廳品嚐佳肴,或在夕陽西下後一起騎自行車去輕鬆漫遊,吃吃冰淇淋,買點小點心零食,心情舒暢地回家接著暢聊說笑,??????。外人眼裏心裏,不解這一對單親母女,有何快樂可言,還常常在我麵前,說些語帶嫉妒而刺激我的話,唯恐我忘記自己的瘡疤。但我聽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怪。
上帝是仁慈的,祂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正如中國古詩所說,"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感謝上帝,感謝我的雙親,他們早已在我童年時就為我準備了充分的精神養料,從小學、中學、大學到我的一生,我的頭腦裏,心胸裏積聚著豐厚的精神武器,使我足以抵擋社會人世的風吹雨打,冷酷無情!偉大的文學經典,無形中保護了我脆弱的心靈,我在麵對社會的假惡醜時,沒有失去內心裏的真美善。父母的看似無意的諄諄教導,變成了我在獨立社會時的寶貴財富。我的樂觀無憂,自得其樂的性情,我的自食其力,堅韌不屈的風骨,均得自我優秀的父母。偉大的中外文學遺產中的精神教化,也滋養了我一生。使我從不失前進的勇氣和信心。
記得在我退休後,同時女兒結婚成家。似乎社會拋棄了我,女兒也終於離開我的羽翼了,眼看著我的前景又一次黯澹了。特別是女兒女婿出國遠行,許多短視的人,對我的前景都不看好。一位鄰居不止一次當麵幸災樂禍地對我說,"這下,你一孤老婆子可慘嘍!"我不計較,也不回應。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我隻是按照西方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
有一陣子,我的心裏確有一番無奈和孤寂的滋味。但我仍深信:雨後會有彩虹。女兒女婿都是受過良好家庭和學校教育的人,他們會闖出一條新路,會給我帶來好消息。平靜安詳的心態幫助我平安度過了一段落寞淒涼的空巢歲月!
但為時 不久,我終於帶領我的外孫一起飛越重洋,和我的女兒女婿去歡聚一堂了。
當然,在出國的最初階段,我們都經曆了一段艱難的過程。女兒女婿雖有高學曆,卻不被承認,不得不從打勞工和繼續深造開始。我除了照看小外孫,也麵臨著環境陌生,語言和民族文化的隔閡帶來的種種困惑和困擾。我像一個初離母懷的孩子,"鄉愁"、"懷國",種種別離和思念之情,使我那早就潛伏著的抑鬱焦慮症狀終於爆發了,起初連我自己也不自知,女兒等人也不理解。一侍獲得綠卡,我便迫不及待地重返祖國重見親人了。
直到國內的一場大流行病一一沙司的爆發,促使我像一隻驚弓之鳥又重回新西蘭。祖國,祖國,你讓我又是愛又是怕!又難舍又難留!那一種複雜悲辛的心情實難訴說啊!
(二)
人的一生就像一列飛馳的列車,彈指一揮間,人生的終點站就赫然在目了。初踏進新西蘭土地時,我的外孫開心尚如一隻羽毛嫩黃的雛雞,現在,已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大學生和帥哥了。試想,我又怎能不"高堂明鏡悲白發"呢!
回顧近十年來,我在新西蘭奧克蘭的僑居生活,也有一段"long long story" (長長的故事 ) 。
當女兒一家, 又一次到澳洲的墨爾本定居時,我決定留居在奧克蘭獨自生活。
奧克蘭是新西蘭位居南方的最大都市。那裏氣候溫暖,經濟發達,地理人文環境都極佳,也是華人聚居的地區。那裏還有幾位我熟悉的老同學新朋友。
新西蘭的旦尼丁雖然也是我不勝喜愛的一個文化城市(因有一座著名的清一色蘇格蘭建築的奧塔哥大學,號稱為大學城)。我尤其欣賞那寬闊清麗的旦尼丁海峽,和它四周的絕美風景,遙望著海天相接的深邃遼闊的大海,享受著溫柔輕拂的海風,那感覺就是人間天堂呦!它惟一的缺點就是每到冬天,雖然另有一股北國風光,卻寒氣逼人,實不適於老年人久居。所以,借著女兒一家移居澳洲,我也從北方的旦尼丁遷徙到南方的奧克蘭定居了。
多虧我的老師弟郝誌達,為我預先租了一所兩室一廳,並帶有一小花園的小洋屋。女兒把我順利送到新居,安排好一切,我就又重新開張我的單身世界。說也奇怪,我一點也沒有獨居的孤寂之感。倒有一種君臨三無( 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無牽無掛)世界的快感。但是,獨自行走的路也不平坦。我遇到了不少意想不到的難處,也磕磕碰碰地過了一關又一關,倒也長了不少見識和生活能力。靠著眾人的幫助,一切消停下來,我才有時間跟我的老朋友們一起去奧克蘭的毛利大學開設的貸款英語班從頭開始學英文,斷斷續續地學了三期,雖無大長進,也多少有點用處;與此同時,我也開始學起了電腦,生活內容越來越豐富,生活的環境越來越如魚得水,逍遙自在。一邊學習,一邊盡情親近大自然。淳樸美麗的新西蘭給了我多少不曾有過的天然樂趣啊!這裏到處有自由出入的圖書館,大學校園,免費公園,離我住處不遠,步行一刻鍾,就有一處被稱為天鵝湖或野鴨湖的湖濱公園,是我經常出沒的最養眼的勝境之一;奧克蘭最令人神往的是到處有海,即使是市中心或居民區,乘一站路的公車即可快速享受湖光山色和海島風光。那綠草如茵的海邊總有一家家快樂的野餐盛宴,或伏地曬陽光浴,或在海濱遊泳,長著滿頭卷發和碧眼長睫,嬉笑蹣跚的小洋兒童,和穿著樸素大方的慈祥老人,構成的天人合一的和諧畫麵,真是令人陶醉!難怪這裏的民眾總是一臉笑容,優哉悠哉!可惜那時我還不會攝影,錯過了許多美妙和美好的景象。
人生總是這樣:苦難的歲月度日如年,好日子卻越過越快。不知不覺間,我竟到了夕陽西下的階段!我的心情還像一個青春少年一樣,對一切新事物新生活充滿了好奇心和求知的欲望,卻不料腳步已邁向西山了。癌症一次又一次來向我挑戰,愚氓的我渾不知它對我的威脅,輕鬆地接受了兩次手術。但也從此開啟了我對生死的思考。
自我來奧克蘭獨立生活以來,一直沉浸在自得其樂的晚景之中,隻知快樂感恩,從不想死亡二字,似乎它離我還早呢。雖然年曆在不斷提醒我,孩子在深切關心我,我仍樂而忘憂,悠然自得,照常欣賞那白雲蒼狗,綠水青山,享受天賜的恩惠,人間的仙境。
第一次乳癌手術之後,不但沒奪走我的健康,還促使我重視和珍惜自己今後的歲月,我為自己更名為"重嬰",我想重新開始自己的新生命。我開始利用我那初級的電腦技術,在鍵盤上敲擊我的心聲,我的記憶,我的歡樂,我的感恩??????,我的手指竟如滔滔不絕的江水湧出,我又一次忘記了自己的憂患。不料,在短短兩年內,癌症仍不斷向我侵襲。去年,又發現腎癌,不得不做切除手術。我又一次體悟到新西蘭社會福利醫療製度的優越和人道關懷。懷著真誠的感恩之情,多次表達了我由衷的回報。我的心永遠在激動感恩狀態中。也對生死看得更加輕淡。種種古今中外有關生死的聖哲賢達們的名言自然而然地在我腦中湧起,時時鼓勵著我。
人的出生是不由自主的,但死亡則可以靠自己去自覺、從容、愉悅麵對。既然誰也不能違抗自然規律,人人都要經受人生最後一關的考驗,何不坦然迎接呢!當然,說時容易做時難。當我又發現了第三次癌症時,雖然頭腦冷靜,沒有緊張恐懼之感,但內心深處,也有起伏。麵對醫生的診斷和親人的勸告,我心裏也有過猶豫、懷疑和放棄手術等矛盾想法。我曾想,對於一個八十高齡的反複多次的癌症病人,對於一個對社會已無作為的老人,再次手術是否必要和有效,都是值得考慮的。我也曾和我的近親、醫生們討論過我的想法。我甚至也有過自覺解脫的決心。但結果,我終於又妥協感動於眾多醫生親人們的溫愛關懷之下,去接受第三次手術。
也許是由於我的心態一直平靜放鬆,許多親人老友都不覺得我有病和容衰,也由於我確實生活在一個發達文明和諧的國家和溫暖多愛的家庭裏,幾十年的精神文化滋養著我,使我在身心兩個方麵俱皆健康。我時時處在知足感恩狀態。心中無憂,便麵無愁容。雖年屆八十,尚勉得七十之貌。
現在的我,可謂:
長鋏歸來乎食有魚!
長鋏歸來乎,出有車!
長鋏歸來乎,疾有醫!
長鋏歸來乎,壽得其善終!
感天地之大恩,
念慈親之厚恩,
讚友邦之樂善,
謝兒孫之孝養!
我的心裏,充滿了正能量,快樂知足,毫無憂患抱怨,依然活得瀟灑輕鬆,病魔又能奈我何?!
15/11/2013 草稿
您的對生命的態度和坦然令人敬佩!上帝就在您左右。 他勝似父母, 好過兒女,愛如朋友, 神的愛毫無條件, 大愛無疆。
多謝您正能量的貼。 這個在文學城博文中獨樹一幟。
May God's love be with you alw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