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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編輯打交道(2782)

(2014-08-15 17:16:35) 下一個

1
有一天,坐在我對麵的同事健打開報紙
,認真地閱讀了一陣後,突然談起頭,凝視著我,好一陣。
“怎麽啦?幹什麽呀?”我摸索著尋找臉上的問題所在。
“是你,肯定是你。”她瞪大本就很大的眼睛。
“什麽東西是我呀?”我急著發問。
“這篇文章一定是你寫的。”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得意地笑了。
哦,原來她在欣賞一篇副刊文章,感覺風格、觀點與平時她認識的我很像很像。
“哪裏是我。我沒有寫過。”
“一定是你用筆名寫的。”
無論我怎麽解釋,她都不信。我便也細讀起那篇文章。覺得,確實是有點像我的口氣。同時,暗想:也許我真可以投稿試試。
於是回家後,我趴在自己的房間,悄悄地寫就了一篇,投到該報的副刊,這之前,我隻是一份小報的一月出現一次的專欄作者。不料,在一周後的同個版位,署有我名字的文章居然發表了,健終於相信我曾經的解釋。由此,我開始了我生活中大規模的寫作活動,也開始了一係列與編輯打交道的故事。
為了更快地為我的文章找到發表的渠道,以應對我如泉湧般的文思,我買來了全國各地很多有我的寫作風格的報刊雜誌,找出地址,一一投稿。於是編輯朋友的隊伍,也就遍布全國。
2
常常,我被問的最多的問題是“你今年幾歲了?”“我38。”我曾嘻笑著給出同樣的答案,而事實上我28都還不到。“聽聲音很年輕呀。不可能。”對方說。“不信就算。”我繼續寫稿。
“要不要來我家小聚。”在編輯隊伍中朋友多多的明姐因我投稿而結緣,熱情地邀請我,“還有哪些人呢?”“都是一些編輯朋友。”“那,我不去。”其實明姐也沒有見過我。
“你就是為我們寫稿的XXX”有一天遠道而來的深圳主編敲著我隔壁辦公室的門,我見隔壁沒有人,就把來人迎進了我的辦公室中小坐,對方竟發出了這樣的驚訝,一時間弄得我不知該找哪裏躲。
“要宣傳你負責的報刊啊?沒問題,但必須把稿件親自送過來。”有一天我也走進了編輯行列,請求負責軟性廣告的A編輯開恩,為我的雜誌作宣傳。想不到對方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去?還是不去?”我麵對編輯部的大姐姐們,矛盾著。
“去呀,有什麽關係,不就是送稿件嗎?還怕他吃了你不成?”大姐姐們不以為然地慫恿著。
可是她們哪裏知道,我與這位編輯已經打交道幾年了,從來未曾謀麵。那我這一去,豈不打破了我的戒律,我隻希望用文字交流。
為了我的雜誌的命運,為了整個編輯部的生計,我終於下下決心出發了。臨行前,我對大家說:“你們可要記得我的犧牲呀。”大家哄笑,沒有一點理解的成份。
待到我怯生生地走進A編輯的辦公室時,不料撞見的不是A編輯一個人,而是BCDEF眾編輯。原來午餐時A編輯偶爾地透露我會去他辦公室,其他版麵的編輯聽了也都好奇起來,因為音樂、時尚、讀書、旅遊等版麵,我都積極投稿的,他們都是我的編輯朋友。
“哦,你就是XXX啊。”人到中年的A編輯說話口無遮攔,“XXX不就應該長這麽樣的嗎?”大家端詳我,評論我,弄得我尬尷極了。那天我穿了條紅底上綴小黑點的連衣裙,想必那紅色把我的臉映得更紅。從此,我的麵具,被微微揭開。
3
從哪天起,我成了寫作隊伍中的一個小葩,更多的人想認識我,我便更努力地回避。所有筆會、聚餐、考察,我都盡可能回避。我不需要被認識,小小年紀的我就寫出了“不認識我多好的”造作文章。我擔心被認識後我不能邊走邊吃冰糖葫蘆,不能哈哈大笑,不能享受冬天圍火鍋夏天戴草帽的自由。我必須很斯文。
那個如今和爸爸葬在同一墓地的女作家,在我看來是很名的。但是,在她去世前的一次筆會上,我們三輛大巴士剛剛停下,她就率先下車,嚷著“聽說XXX也來了,誰是XXX呀?”當仰慕她的人請她簽名後,她抬起頭繼續問著“誰是XXX啊?”直到她找到我為止。我多麽想混在人群中,不被發現,(而我之所以會參加這樣的筆會,全是組辦著央我說“我已經跟大家說你會出席的”。無語。)所以,當時的我對她的劈頭蓋腦的追尋很不能接受,一路上我努力躲避她的直爽,我也沒有想到大作家是這樣大剌剌的粗線條。但,出國不久就聽說她患病去世了。如今,每次去爸爸那裏,我都會拐去看看她,心裏有好些歉疚。
還有一次,好友純出版新書了,我捧著鮮花去為她的簽名售書捧場。當她接過我的話,閃著她漂亮的大眼睛對我說“謝謝你XXX。”身邊卻即刻轉過一個中年男子“你就是XXX啊。終於被我逮到了。”我窘極了,立馬溜走。
那男子是我回避了很久的明姐的丈夫。因為每一次聚餐他都要問明姐“怎麽沒有XXX?”而引起了明姐的不滿。我和明姐約定,這輩子我就不讓你老公見到我。想不到那天,他代明姐向純表示祝賀來了。
“這麽好的女孩,我們快給她介紹朋友吧。”事後明姐告訴我,她老公這樣對她說。之後,我則因故徹底地離開了明姐的視線,而他們的女兒已經到了我當年的年齡。
4
有一年,全國期刊交流會在安徽舉行,主辦方派出了所有人力去機場或火車站接待與會的代表。我也在其中。
負責接待的是一位大姐,她是我的同鄉,因上山下鄉去到安徽。
在一輛駛向黃山的大巴士上,這位大姐突然開口講起了一個與我有關的故事。
“各位老師,知道嗎,當我在安排編輯部同事們去接待你們時,大家都爭著要去接XXX。最後,我們編輯部的最帥的小夥子爭得了這個機會。現在我很驕傲地告訴大家,這位XXX是我的同鄉,她就在我們車上。讓我們請她為大家唱一首歌,也算對大家的熱情一個回報。”
在這群主編中,我是最年輕的,大姐是因此為我感到驕傲嗎?我沒有為她的家鄉丟臉吧。
5
這些天,我又收到了一則對我說“握手。保重。”的電郵,說這話的是一位編輯。他說他就要離開他的編輯的版麵了,而我是他這7年來的文字朋友。在國外的報刊上能留有一席如此文藝的版麵,實在難得。我和幾位喜歡寫作的國內來的朋友常常活躍在他的版麵。說也奇怪,其實僅僅是文字聯係,麵對他的離開,我卻也有淡淡的失落和離愁。
在國外,能容忍中文字的報刊非常有限。我從下飛機的第一刻就故態複萌地為本地的中文報刊投稿,或散文、或中篇小說、或連載小說,或出書,接觸過的編輯一茬又一茬。最有意思的是第一位請我寫書的出版社老板Y先生,我們已經有十幾年的交情,卻有十幾年的陌生。
“你的頭發還是那麽長嗎?”他曾把我當女兒般善待。而今,他已經成了爺爺了,可我依然沒有一根白發。
曾有一位編輯,每天編輯著一個版麵,我感歎他幹著國內8個編輯的工作量。當我給他投稿時,他非常感謝我對他版麵的支持,於是我便每天給他投稿。為了避免同一名字出現的頻率太高,我給自己起了很多個筆名,有的與家鄉有關,有的與大文豪有關。如今該編輯已經退休,成為了別人的投稿作者。常常在報端看到他的名字時,內心總會湧起一股親切的暖流。在初來乍到的日子裏,他給了我很多肯定和慰藉,可是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在這裏,開專欄是需要配作者照片的,我曾拒絕了編輯配照片的要求,所以也繼續著當自投稿作者。況且,一個文字愛好者,不是以樣貌取悅於人的,所以,我的文章、出版物,沒有照片,也不曾參加簽名售書活動。
我喜歡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狀態。我討厭酒酣耳熱的熱鬧。至今,我還很多編輯在打交道,但止於文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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