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學階段(暗戀)
9、輔導員A老師(上)
也許是高中的學生幹部、”三好”學生的良好記錄,大學沒有開學我就被命名為班幹部,並被通知提早一天到學校報到,準備第二天“以新迎新”的工作。
我們年級有3個班,每班有2男1女3位班幹部,和輔導員老師一起湊成了10人小分隊。
A老師是當年7月剛畢業的同校同係大學生,我們則是他的第一批學生,雖然如此,他卻因為是曆屆高考生而比我這個早讀一年少讀一年的大一學生年長7歲。在我眼裏,他大概173左右,人奇瘦,可以演電影裏的鬼子。聽說他是副局長的兒子,所以留校了。可是他有一雙親切的眼睛,所以,我不怕這個“鬼子”。雖然高年級同學對他的留校很有微詞,覺得他的學習成績也一般,但對於他這個人,大家還覺得是友善的,沒有紈絝子弟的惡習。
到大學第一天,隻是穿著高中的藍白相間的背帶裙去報到,我的不一樣似乎就凸顯了。因為另外兩位女生,一個是來自農村的健壯的大眼妹,滿口鄉音,連洗澡都要躲在寢室的房門裏,不肯去公共浴室(當然,那時候學校的浴室是沒有隔間的);而另一位女生是曆屆生,長得很成熟,高高胖胖,像阿姨,帶著大方框眼鏡,每一句話都深思熟慮,很世故。相比之下,17歲不到的我,除了乖覺,自卑,還青春洋溢吧。那時候,我的照片的很多側麵像清秀的章子怡,長發披肩,亭亭玉立,當然是卸了妝的章子怡。
報到第二天,我們一排人在校門口桌子前坐著,迎接所有中文係新生的報到並給予指點。A老師當然和我們在一起,也當然地坐在我的身邊。午餐前,他突然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肘,對我說:“小朋友,你的皮膚真好啊。該休息了。吃飯去。”我即刻慌張地心猛跳,當時一定也臉紅了。“老師怎麽可以碰我啊?整個中學高中階段,我可是從來不與男生正視的,更不要說談話呢,”我一陣驚慌,看到的是老師親切的眼睛,內心升起一股暖流。我不知道後來我有沒有去吃飯,又和老師說了什麽。反正,從此以後,老師在我眼裏,就不是老師了,而是一個讓我心暖的人。在陌生的大學校園裏,我很需要這份溫暖。
以後,老師和老師身邊的人,都開始叫我“小朋友”了;所有認識A老師的高年級學生也都叫我“小朋友”;下雨天,滿校園都是被雨淋的學生,但老師會當眾把他的傘打在我的頭頂上;吃飯的時候,隻要看到我,老師就會把他的飯碗拿到我的麵前,還吆喝很多人一起圍過來;有時候周末,我明明決定要留校讀書的,卻因為在校園裏撞見正在回家的老師,便被強烈地邀請一起回家,“至少可以一起乘一段車了”,我心裏想著,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老師,連書本錢包都沒有帶回家。老師為我購買了車票,第二輛車我們就分道揚鑣了。與老師道別後,我空著雙手,莫名其妙地再換乘兩輛車回家,內心充滿失落。
我沒有值得驕傲的家庭背景(父母常年在兩地工作,父親一直是個懷才不遇的有修養的畫著機械圖紙的人,在文革中吃盡苦頭。直到去世,父親都沒有點明過他的內心的自我。隻是當我的稿費幾乎每天被郵遞員嚷嚷著“303!敲圖章!”而掠過很過窗口,並大大超過工資時;當父親在小區閱讀室聽到大家在議論不時發現的我的文章時,才略略揚眉吐氣起來。“你女兒真了不起。”文化不高的鄰居們對父親說。“哪裏哪裏。”父親就這樣把樂掖著。),麵對A老師這樣家境不凡的老師,我是自卑的,也是低調的,很少主動和老師說話。而且,我雖然常年當學生幹部,卻一直是個很會害羞的學生,一說話就臉紅。這個缺點,讓我痛苦了近十年,造成了一些誤會,也阻礙了我仕途的發展。作家陳村說過:“會害羞,是一種美德。而現今社會已經看不到會臉紅的女孩子了。”我因此,為自己找到借口。
每一次暑假的夏令營或社會考察,組隊的當然是A老師,我也當然地被列入了隊伍中。對於從來還沒有旅遊概念的我和我們那一家人,我們那一代人,這是怎樣的奢侈和幸運!雖然我們一路坐硬座,宿沒有空調的旅館,但是,我因此看遍了大江南北很多地方。假期之後,校園裏叫我“小朋友”的人也就更多了,我們是一群“驢友”。
我是個學生幹部,認真地完成著老師布置的所有任務;我也是個守紀律的孩子,冬季再冷的天,早操的時間一到,我必定出現在操場上,雖然我是個那麽怕冷的人。A老師說,有時候他也懶得起床點名,但想到操場上隻要有一個學生,他也必須去點名;而如果隻有一個學生,就必定是我。顯然,我的行為為難了老師。在學校裏,我一直是個嚴於律己乖覺聽話尊重甚至怕老師的人。我也是個用功學習的人,所有老師的科目我都以90分為目標,包括體育成績,四年保持著優,雖然有些是我央求老師讓我重考人人都害怕的800米、重做得“良”的仰臥起坐所得,可見我是多麽苛刻自己。這種自我約束、追求完美的性格,至今還緊箍著我。
A老師總是提醒我,你要把學習搞好。言下之意,似乎其他就可以交給他了。其他,能有什麽呢?也許是榮譽,也許是機會,但是,我在乎的是留在老師身邊,所以我苦讀又苦讀。
我17歲生日的那天,寢室的同學為我開了一個慶祝會,大家給了很多祝福。但我最高興的是A老師的出現,他在我的留言本上寫了大段的工整的文字,可是當時我看來,句句溫暖。我的少女心從來也沒有向誰打開過,但是,很多個生病的日子,我獨自躺在寢室裏,最渴望的就是老師的出現。但老師從來沒有過。老師似乎嚴格地把握著與我相處的“度”。
有一天,在去考察的路上,老師像孩子般地把我叫到一邊,對我說:“小朋友,走,帶你去一個地方。”那是在杭州的“瑤琳仙境”附近,大家正歇著。“幹什麽呀?”我跟著老師,來到了一個簡易棚下,那是一個賣豆腐花的攤位。老師說:“買一碗嚐嚐看。”我吃了,連連點頭說好吃。“那麽再吃一碗。”老師又買了一碗。我還說好吃。老師便再買。結果我們倆各吃了5、6碗豆腐花,實在幼稚可笑盡興。但是,我除了覺得豆腐花好吃以外,我的興奮裏還包括能和老師在一起,避開眾人,享受獨有待遇的幸福,老師知道嗎?
在這群驢友中,內向的楊顯然是喜歡我的,他比我大八歲。知道我的名字後,專門為我刻印章送我;在中文係的板報上我常看到爬上爬下在畫圖;考察隊的眾人和我開玩笑時,他從不參與,隻是在夜晚休息時,悄悄走到我身邊,教我各種星星的名字,並向我傳授電影知識,“蒙太奇”三個字,就是他最早讓我聽到的,以後我曾開過電影係列講座,起點就是那些晚上。他還告訴我他喜歡心理學美學,我因此狂補了很多他介紹的相關的書;他說他就要畢業了,但是他會努力考研,留在學校,“就能再見到小朋友了呀。”他最後說。我聽了非常高興,有這樣兄長般的楊,我喜歡。考察回來,他常常會在階梯教室偶遇我,然後我便睡意全無地用崇拜的眼光欣賞他汨汨的智慧。楊終於沒能考取研究生,當了別的大學的老師。
在楊要畢業的前一陣,他突然沉重地對我說。我要畢業了,我們同寢室的B 將會留校擔任你們的輔導員。你要小心,他很看不慣A對你的態度的。
五雷轟頂!我怎麽小心。我不就是老師的乖乖生嗎?我從來無力改變現狀,何況當年19歲的我。 A老師升到了新的職位,離校長更近了。B老師當然也對他嫉妒得很。我則成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