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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戰"真相:被日軍悶在地道用毒氣熏,隻有挨打的份《鬼子進村》丁曉山/著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

(2011-10-30 09:54:43) 下一個

"地道戰"真相:被日軍悶在地道用毒氣熏,隻有挨打的份



摘自:《鬼子進村》丁曉山/著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

原標題:實際中的地道戰是這麽的真實殘酷

《地道戰》是中國早期創作電影的經典之作。講述日軍侵華時,1942年的中國冀中平原上,高家莊英勇的男女民兵,從四麵八方齊集村口,準備戰鬥。為了與日軍展開鬥爭,冀中根據地人民展開了群眾性挖地道的高潮,民兵隊長高傳寶被這巧妙的洞口深深吸引。各村民兵利用野外地道圍困敵人,打死民兵敗類湯丙會,活捉日寇山田,勝利的鍾聲響遍冀中平原。那麽真實的地道戰是怎樣的呢?

北疃村,位於河北省定縣縣城東南約60裏。

當年任定南縣縣委書記的趙鐵夫回憶說,5月27日日軍要“掃蕩”北疃,我們事先是知道的。他說:“七地委當時已預先得到情報,估計到了敵人的‘掃蕩’。5月26日上午,地委大約是在趙莊召集了定南縣委負責同誌開會,研究部署打擊敵人的任務。我參加了會議,會議由地委書記張達同誌主持,分區副政委甘春雷同誌也參加了會議。會議要求定南縣委作好準備,給‘掃蕩’之敵以殲滅性打擊,並作了具體部署。決定由定南縣大隊一部配合少量民兵開展地道戰,阻擊敵人。同時,由分區派一部分部隊支援縣大隊和民兵,在外圍打擊敵人。”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可以想見,有關的幹部們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



當天下午,趙鐵夫同縣委軍事部長兼縣大隊副政委趙樹光,到北疃村召開緊急會議,傳達了地委的決定。趙鐵夫回憶說,會上大家一致表示堅決執行地委決定,打好這一仗,並商定了具體的作戰部署。決定縣大隊一、三兩個中隊(二中隊由大隊長範棟申帶到別的地區去了),三個區小隊和民兵在北疃村作戰,由趙樹光統一指揮。趙鐵夫帶一個區小隊到北疃村北邊的西城,與北疃村互為犄角。據趙樹光回憶,位於北疃村的東北麵的解莊子,九分區還派來一排正規軍。商議完兵力部署,還討論了具體打法。最後決定先打村落戰,依靠村子及村子周圍的工事阻擊敵人;然後打製高點,即選擇有通地道洞口的高房屋,居高臨下地打擊敵人,最後,在予敵一定殺傷後,再鑽地道,放敵人進村,進行地道戰。

當天晚上,由縣委書記趙鐵夫主持,所有參戰人員參加,開了個動員會。縣大隊、區小隊的戰士們一聽說要在家門口打仗,覺得又有地道作依托,又有分區部隊支援,很有信心,士氣高漲。會後,趙鐵夫帶著一個不到30人的區小隊去了西城村,留在北疃村的300多戰士、民兵,在趙樹光的指揮下,修工事、備擔架,設障礙物,埋設地雷。趙樹光回憶說,“部隊、民兵和群眾整整忙活了一夜。”

部隊、幹部們一忙活,村裏的百姓也都知道要在這村打仗了。老人們還有些擔心,拉住戰士、幹部,關切地問:“你們行嗎?”戰士、幹部大都笑著回答說:“大爺(大娘),這回縣大隊、區小隊全來了,咱分區部隊也要來支援,您就瞧好吧,非叫鬼子在咱村碰個大釘子。”老人們聽了這話,疑慮也去了一多半。於是也忙著指揮家裏人“備戰”,砌死院門,把家中糧食等財產先下地道堅壁起來,隻剩光身子,一有情況,就下地道。村裏的孩子們見到這麽多八路軍出出進進,更是高興得像過節一樣,從村東跑到村西,又從村西跑到村東,並不斷交換著各自的見聞。年青人更是忙進忙出,都想著這回弄好了,能把手中的土槍換杆三八大蓋使使。

傍晚,家家戶戶照例冒出了縷縷乳白色的炊煙,當娘的也照例扯著嗓子叫孩子們回家吃飯。

北疃村的村民們不知道,明天,這縷縷炊煙就要變成滾滾狼煙。

夜晚,興奮了一天的孩子們一想起明天要打仗,一想起說不定能拾到個什麽東洋玩意,聽著外頭時時有人“咚咚”地走過來、走過去,都睡不著覺,在家中大人的吆喝聲中,才不情願地上炕合上眼。睡夢中甚至還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北疃村的孩子們不知道,這一夜,是他們在人世上的最後一個夜晚。

老人們說,北疃這一仗打得怪,按常理,既然已經知道日本人明天要來“掃蕩”這村,那還不早跑光了,給鬼子留一個空村子?這回可好,不但本村的人沒跑,周圍一些村子的百姓,怕日本人順道到村裏去報複,也都奔著北疃的地道來了。有老人說,事實上,到了5月下旬,定南縣隻剩下北疃等8個村子局勢尚好,別的村站不住腳的抗日骨幹,都跑到這一塊來了。一位老人說,直至下半夜,街上還有不少人,有背著槍的戰士,有剛忙完一項工作,又想起另一項工作急匆匆走過的幹部,也有外村來的百姓,正摸黑挨門找自個要投奔的人家。

“跟趕集似地,”老人說。

5月27日,天剛蒙蒙亮,幾乎一夜未睡的趙樹光,就指揮縣大隊、區小隊及民兵進入陣地。一雙雙充滿血絲的眼睛,通過圍牆上的射擊孔,盯著前方。前方――北疃村以外的地方,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蒸發著白汪汪大水般的氣流,什麽也沒發現。這會村外都有些什麽情況呢?北疃村北邊西城村。還不到6點,西城村幾個村幹部就跑去報告昨晚帶著一個區小隊來到這村的縣委書記趙鐵夫,沙河北邊村裏百姓跑來了,說鬼子來了,大概正在渡河。趙鐵夫一聽,連忙披上衣服,一麵交待區小隊整裝待命,一麵叫上警衛員小張、通訊員老郭,讓村幹部領著,到前頭去看看敵情。到了沙河堤上,往河北岸一看,隻見塵土四起,敵人正朝西城村方向開進,很快就要到了。趙鐵夫等人連忙回到村裏,準備先進地道。

不料進村後卻找不到區小隊了。趙鐵夫回憶說:“我當時生氣地大聲呼喚(小隊長的名字已忘),”卻連區小隊的人影都未見到。幾個人正議論是不是區小隊先下地道了,卻碰上個人說區小隊去北疃村去了。趙鐵夫一聽氣得火星子直冒。說怎麽這麽無組織無紀律,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走了,這仗怎麽打?又想要是敵人進攻北疃,我們的人都在村裏,外頭就缺少支援的力量了。可想也沒用,隻得先下地道。日軍、偽軍幾百人進了村,大皮靴踩得地皮直顫,但未停留,直奔北疃村去了。

約7時許,他們聽到從北疃村那邊傳來密集的槍聲。

北疃村南邊不遠的南疃村,在天將亮時也開來一支百十人的隊伍,他們是縣大隊的第二中隊,前幾天由大隊長範棟申帶著去別的地區活動,這天剛趕回來,還未來得及與北疃村的部隊聯係上,就趕上了戰鬥。

再回過頭來,這時的北疃村又是什麽情形呢?當年握著槍守在陣地上的戰士們,都看到些什麽情景呢?他們首先看到的,大概是遠處的一片煙塵,接著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則是拚命往北疃跑來的百姓、幹部,以及刺刀、鋼盔的反光。

當年披著件小褂,和戰士們一起守著陣地向前觀察的趙樹光回憶說:太陽剛剛露出地平線,敵人就兵分兩路,耀武揚威地從東北方向朝我壓來。我舉起望遠鏡,隻見明晃晃的刺刀和鋼盔一閃一亮,隊伍像一條巨大的毒蛇在麥浪裏滾動著,隻見頭不見尾。我預料到,一場惡戰就在眼前,立即下令:“各中隊和民兵準備打!”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敵距我越來越近,大約一華裏左右時,敵人把兵力鋪開,成扇子麵形包圍過來,端著三八大蓋,槍上上著刺刀的鬼子兵“嗷嗷”亂叫,小鋼炮、擲彈筒、迫擊炮彈也一起落到陣地周圍,陣地上硝煙滾滾,不少戰士的衣服著了火。

我通知各中隊不到百米不準射擊,不準放空槍耗費子彈,要一粒子彈消滅一個敵人,要準備打一天。戰士們很聽話,他們一個個怒視著越來越近的凶惡敵人,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直至敵人靠近了前沿陣地,我們的排子槍、手榴彈才一起吼叫起來,敵人像煮餃子般倒在血泊中。

向敵人射擊日本人衝了三次,均被打退。這下可把日本人給惹火了。1942年,日本人的狂妄勁還沒下去。這次他們出動一個大隊,原以為“掃蕩”一個村莊,圍剿幾個土八路,算得上什麽事?據說岡村寧次曾誇口說,日軍的戰鬥力,一個大隊是可以對付國民黨軍一個師的。如今,整整一個大隊的“皇軍”,卻連幾個“土八路”防守的村子都攻不下,成何體統?日軍大隊長大江芳若把他的部下召集到村東北兩裏的一片墳地,大罵了一頓,並重作部署,開始新的進攻,他揮動著指揮刀,吼叫著:“土司麥,司麥(前進)!”日本兵脫去上衣,穿著白褂子,戴著鱉子帽,端著明晃晃的上了刺刀的三八槍,哇哇叫著又凶猛地衝了上來。炮火也更猛烈,槍炮聲震耳欲聾。打到下午一點多鍾(一說“太陽平西”),日軍首先從民兵把守的西南角也即北疃村與南疃村接合部的朱根德家突破,一進村就上房,架起機槍就掃。在敵人火力占優勢的情況下,原來計劃先利用村邊工事打,再利用高房工事打,最後打地道戰的作法行不通了,隻好下地道,準備利用地道再收拾鬼子。於是,成群的日本兵衝進村子,房上、街上到處都是鬼子。北疃村表麵被日軍占領。

民兵在地道內作戰

如果能像我們在電影《地道戰》裏所看到的那樣,利用地道神出鬼沒地打擊敵人,那麽鬼子再占著村子,來的人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可當年在北疃,趙樹光他們一下地道,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約五尺高、三尺寬的地道裏,擠滿了人。不僅僅是人,還堆滿了東西。

老鄉們把家裏的家當幾乎全搬進來了。不要說打仗了,走都走不動。一抬左腳,聽見“咯咯咯”的叫聲,一看差點踩著不知誰家的雞;再一邁右腳,一根木棍險些打中了頭,一看原來不知是誰放的鋤頭。地道裏,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再加上豬、雞、農具、炕櫃、紡車……真是水泄不通,寸步難行。“你就想想上下班時公共汽車裏是個什麽情況吧。”有的老人如是說。

隊伍窩在地道裏動彈不得,地上的敵人未受到打擊,可鬧得歡了。日本兵在一些的引導下,四處尋找地道口,並強迫抓來的民夫在當街、院內亂挖。北疃村靠近沙河,又是平原,地下水位高,地道不可能太深。挖著挖著還真挖到地道了。日本兵一邊衝著地道亂叫,一邊從身上拿出毒氣筒,扔了進來。毒氣在地道裏四處蔓延,又從別的地道口、出氣孔冒了出來,於是又有許多洞口被敵人發現。

據幸存者回憶,地道一挖開,人們覺得眼前一亮,忙往地道深處擠。接著聽見上頭日本人在哇啦哇啦叫,然後隻見“嗤”地一聲,掉下個冒煙的筒筒。地道裏的人,包括戰士,大多是頭一回見這玩藝,誰也不知道這是毒氣筒,還以為是塊燒著的木頭什麽的。接著就聞見一股辣椒味、火藥味,還帶著甜味。然後就覺得喘不過氣,胸口憋得像壓著塊大石頭。眼睛直流淚,直流清鼻涕,這才悟過來是小鬼子要用新花招殺人了。頓時,洞內混亂起來,人們東走西撞,爭著往洞口擠。但地道內空氣不通暢,人又太多。

毒氣很快就發生了效用。很快洞內咒罵聲、呻吟聲、呼喊聲,攪成一團。有的大罵日本鬼子,有的呼爹叫娘。這會人們中毒已深,全身發燒,都覺得透不過氣,一個個緊靠著洞壁,倚在泥土上。時間不大,咒罵聲、呼喊聲漸漸沉寂。隻見中了毒的人一個個雙手在胸口抓來抓去,有的在地上打滾,然後一批批窒息而死。

幸存者說,在洞裏被熏死的,以老人、婦女、孩子居多,一來是因為這些人抵抗力更弱;二來是因為他們下地道早,自然也就待在空氣更不流通的地道深處。幸存者講,當時洞裏躺滿了被熏死的人,有的地方二三具屍體倒在一起,把地道都堵住了。有的是一家子死在一塊,像北疃村的王牛兒,帶著分別為十歲、八歲的兩個兒子,死在一塊。據幸存者回憶,當時兩個孩子還直叫娘,王牛兒說:“別叫你娘了,她還不知死在哪兒了,咱爺們死在一塊吧。”北疃村的李菊,懷裏抱著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孩子還正吃著奶,就這麽死在洞裏。後來去掩埋屍首的人說,還瞧見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仰著倒在洞裏,兩臂一邊挽著個10歲左右的女孩,都死了。日本兵把毒氣筒扔下去後,都停止了叫喊和打槍、一個個很有興趣地聽著地道裏的動靜。

因為日本兵也不知道毒氣筒的威力,更不知道能不能在地道裏起作用。據說,大江芳若大隊出發前,曾要求士兵要尋找機會實驗毒氣筒在對付地道中的使用方法,並在作戰完畢後上報使用的經驗。

一些離洞口比較近的人,中毒較輕的人,掙紮著爬出地道。鬼子怕地道裏毒氣不散,不敢下去,但強迫抓來的民夫下去,把昏迷不醒的人拖上來。地道口外頭到處是鬼子,一見人爬出來了,有的順手就是一刺刀,僥幸未死的,又被鬼子大皮靴一踢,“開路的,”押到房裏看守起來。

這些在洞裏沒給毒氣熏死,爬出洞口時未讓堆在洞口的柴火燒死,出來後又未被刺死的人,可謂幸運兒了。然後,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就談不上還有什麽幸運了。下麵,讓我們來看看幾位幸存者的回憶吧。村民王文雪的回憶:那天下午,我滿身泥土,滿臉眼淚鼻涕,一歪一斜地被鬼子給押到朱根德家的南屋裏。屋裏已有三四十人,也都是一臉眼淚鼻涕、滿身土,個個張著嘴,呼吸短促地癱在地上哼哼著。我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和我一樣,也是中毒後從洞裏爬出來的。

我進來後,鬼子還不斷往裏押人,有的不光中了毒,頭上還流著血,大概是叫鬼子給打的。到天黑時,屋裏一共押來七八十人。人挨著人,屋外有鬼子站著崗。

中了毒氣的人,渾身發燒、口渴難忍。鬼子卻偏不讓喝水。這一夜,陸陸續續死了16個。活著的人,默視著那16具屍體,都在想自己不知什麽時候死。

第二天(5月28日)鬼子吃過早飯,就把屋裏還活著的人全趕了出來,就站在朱根德家的院子裏。四周是鬼子。一個翻譯官過來說:“誰換上軍裝就能活命,不換就死了死了的。”

我當時心想,這小鬼子讓咱這百姓換軍裝幹嘛?換上軍裝,也許說我是八路,要殺了我!翻譯官問了幾遍,見大夥也不說換也不說不換。就又叫道:“願穿軍裝的留在西院,不願換軍裝的到東院去。”然後鬼子挨個把人拉過去,翻譯官問:“換不換?”有的回答:“不換!”就讓鬼子一把推到東院去了,有的遲疑了一會兒,說“換。”就留在這院不動,回答說換的人多。

回答說不換的隻有16個人,我是其中的一個。這些人便都給押到東院來了。

一進東院,就瞅見山藥井邊上倒著兩個人,走近一瞧,是本村的許根柱、許福山。都已經死了。大夥心裏正難受,又瞧見有個一臉殺氣的鬼子提著一桶水進了院,把洋刀在水裏蘸了蘸,順手把劉玉章給拉過去,強迫他跪下,接著一刀就把頭給砍了,那血從腔子裏噴出來,一米多高。鬼子一腳把屍首踢下井裏,又拉過四個人,“哢”“哢”,又砍了兩個。我一看這鬼子是真殺,不能等死,扭頭一瞧,牆上正好有個缺口,牆那邊就是西院,就在鬼子正砍人的時候,抽冷子一下從缺口處竄到東院。過牆的時候才發現,那院有個鬼子正站在缺口邊上。

院裏好幾十人正亂著換軍衣,也沒人注意。我趕快拿起套軍裝換上。

原來,鬼子讓百姓換軍裝,是拿我們充被日本人俘虜的八路軍。好跟他們上司請賞,也是給老百姓看的。下午,鬼子押送著我們這些“八路”回定縣,路上又拿刺刀挑死了14個走不動的。這以後,又拿汽車把我們從定縣運到石家莊。又運到關外,到撫順下了煤窯。半年多後我才逃回來。

村裏人告訴我,在朱家東院山藥井裏發現了15具屍體,有13個是沒頭的,2個是槍斃的。

我知道,這15個人是怎麽死的。不願穿軍裝的那16個人,就剩下我一個,算是死裏逃生。

村民李洛田的回憶:我爬出地道後,被鬼子押到李洛敏家那兩間小屋,幾十口子人,全都擠在那兩間小屋裏,有的發燒把自己衣服脫了,有的一口一口喘粗氣,就這麽躺著、靠著、立著。有個人推開門跑到當院裏大聲喊:“渴死人了,給點水喝吧。”剛說完,在房頂上站崗的鬼子“叭”地一槍就把他給打死了。這麽一來誰也不敢再出去要水喝了,一夜,死了12個。

第二天太陽平西的時候,聽見街上鬼子整隊要走。這才把沒死的都趕出屋,隻見一個上身沒穿軍服,隻穿件褂子,下身挽著褲腿的鬼子,手裏拿著把亮光光的刀,嘴裏哇啦哇啦叫著,指揮著鬼子兵把人都拖到糞堆上,執行槍決。這屋裏關的百姓,不是老的,就是小的。

一個個全給槍斃了,連九十多歲的老頭李洛敏,也讓鬼子給殺在家門口了。劉兵站,還隻是個13歲的孩子,也給殺了。我是最後一個。也沒什麽怕的,心一橫,望望天,再看看地,來吧。

隻見“叭”地一聲,隻覺肩膀、下巴上一熱,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下了。但沒死,我心裏還明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眼角瞅著鬼子。不一會,鬼子走了,我連忙掙紮著爬起來,托著下巴。去外村找大夫。大夫說,算我命大,這一槍,從肩膀上穿過,又從下唇處穿出,也不知是怎麽打的。

有極少數人,逃出了北疃村。像縣大隊副政委趙樹光,在洞裏熏昏後,被日本人抓來的民夫從地道裏拖了上來。當時是拿一根竹竿,前頭綁上繩子,就像套馬杆差不多。由民夫套在人身上,上頭一拉,給拖出來。趙樹光回憶說,日本人把這些身上帶著槍(大都拿著槍就昏過去了)的戰士、民兵,都押到村西一戶人家關押起來。大夥口渴難忍,就十幾個人一齊喊:“要喝水。”日本人可能是想留下活口,怕都死了,就讓民夫送來一桶水,水一下肚,都一陣難受,一個個忍不住吐起來,吐完了,反覺得輕鬆了。不知怎麽,日本人防守得不嚴,雖說房頂上有哨兵,但房門沒鎖,人也沒綁。於是趙樹光他們乘著黑夜,敵人的哨兵也正打盹,一個個躡手躡腳出了房屋,又貼著牆往村外撤,後頭不知誰不小心踢了水桶,“當啷”一聲驚醒了敵人,“叭叭”地亂打槍,但趙樹光等人已逃到村外大麥地裏了。一些百姓,也設法逃了出去。27日中午,聽著北疃村的槍聲稀疏下來,又見村裏房頂上站滿了鬼子,周圍村裏的人就知道不妙。接著聽見村裏傳出陣陣婦女的哭叫聲,零星槍聲,鬼子的嚎叫聲,就知道北疃村這回遭了難了。都說咱的幹部呢,咱的隊伍呢,怎麽不來搭救一把?其實,在北疃村外頭的幹部,何嚐不想支援北疃。縣委書記趙鐵夫回憶說,在5月27日上午,北疃村的槍聲、炮聲正響成一片時,他就派人去東西趙莊送信,請據說是駐在那兒的分區獨立營趕快來支援。結果沒有回音。北疃那邊槍聲一停,憑經驗他就知道情況不好,急得坐立不安,正說摸過去看看,在西城村外遇見從北疃村跑出來的縣大隊一中隊隊長馬宗波和四五個戰士。馬一見趙鐵夫,就說趙書記,大隊和老鄉們全給捂在地道裏了,我們是順著地道走,用刺刀把地道掏透,出來一看是塊麥地,才算逃出來了。趙鐵夫一聽又痛又急,一邊安慰他們,一邊又寫了封信,讓他們堅持一下,先去找駐趙莊的分區部隊,請他們火速支援北疃,但仍無消息。

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分區部隊也沒有來。周圍村莊的百姓見日本人從北疃村都撤了。一些幹部、民兵,才急急趕到北疃。一進村,就見到處是死人。死在當街的有300多,死在村東北井台上的有90多,死在鬼子在村裏的大隊部所在處――李洛敏家的,有29人。朱根德家院裏,一個青年被轆轆將頭砸得稀爛,紅的血、白的腦漿流了一地。青年婦女李朱兒,赤身露體,坐於牆角,兩腿分開,頭耷拉著死去……

一些當年去北疃村掩埋過屍體的老人,盡管這麽多年過去了,但一聽問及當年的那些事情,臉上立刻顯出痛苦的神情。話很少,問一句,說一句。有些事情,問了也不說。似乎很不願回憶當年那悲慘的情景。

問:當年鬼子走後,您去了北疃嗎?答:去了。

問:您都看到些什麽呢?答:……

問:除了街上、房裏、院裏、井裏有屍體,地道裏還有屍體嗎?答:有。

問:您當年下地道去拖屍體了嗎?答:去了。

問:地道裏,又是個什麽情形?答:(沉默片刻)嚇人。拿著油燈下去,一照,半明半暗地,一溜死人。一個人我是不敢下去。

問:屍首不是一二天就都埋了嗎?怎麽材料上說都臭了?答:那兩天天熱,還沒進村,就嗅見臭味了。

老人說的完全是事實。在5月28日夜,冀中軍區騎兵團一部途經北疃村時,也嗅到了屍體的臭味。李健回憶說:“5月28日夜,我們從七級村西內堡附近向西北出發,仍想找到七分區領導,向他們當麵傳達,不意夜間途經定縣北疃村時,忽然一股難聞焦臭之氣撲鼻而來,很覺奇異,低頭一看,滿街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慘不忍睹。有些臨街房下、路口,也被挖掘開了。這時我心裏忽然明白,這一定是日寇放毒,放火,大批殘殺我利用地道抵抗的抗日軍民。”

多少年以後,還有人埋怨說,當年分區部隊咋就沒來呢?老人們講,那幹部們一直說,分區部隊會來支援,大夥聽了,覺得心裏有底,才守著村子沒跑。要是說就是縣大隊這些個人,那就又不一樣了。對此,當年任定南縣委書記的趙鐵夫在回憶北疃戰鬥時,也專門談到這個問題,他說:“從這次對敵戰鬥的情況看,按原定的戰鬥方案,戰前的準備工作是充分的,遊擊隊和民兵的戰鬥是非常英勇頑強的,負責這次戰鬥的趙樹光同誌的指揮也是堅強有力的。遺憾痛心的是七地委、七軍分區未能按原定作戰方案去做,在關鍵時刻沒有給予必要的支援,這是造成這次戰鬥失利的重要原因。”

趙鐵夫說,北疃戰鬥後,縣委曾幾次向地委提出,查一查分區部隊為什麽沒有按原定作戰計劃來支援,並作認真處理。但均無結果。

趙說,“我於此事,於1944年秋,中共北方分局在阜平召開高幹會議上,曾提出過批評意見。似也沒能得到一個答複。事實上,直至今天,也沒誰能說清,當年分區部隊沒能按計劃支援北疃,是由於有什麽客觀原因,還是有別的什麽因素?”

當年在北疃指揮戰鬥的趙樹光,倒沒提分區部隊為什麽沒來這檔子事。但他提到,那天午後,敵人暫停進攻――也即大江芳若開會時,他曾想在敵人完成新的部署前突圍,但當時在村裏的兩位抗三團的幹部都不同意,認為還是應打到天黑再撤,他們一個是長征幹部,一個是參加過19路軍上海抗戰的。遊擊戰經驗也有,陣地戰經驗也有。趙樹光覺得也有道理,就沒突圍。

如果當時堅持突圍,損失會不會小一點呢?不知道,曆史,是不承認“如果”的。

日本《華北治安戰》一書記載:

當時步兵第163聯隊第一大隊(大隊長大江芳若少佐)於5月28日在安國西南地區,急襲包圍了約1000敵軍,並在地道中予以殲滅。

這裏5月28日當為5月27日之誤,安國當為定縣之誤。

大江芳若的長篇回憶:關於大江大隊的殲滅戰,據大隊長的回憶如下:警備地區南部的沙河流域一帶曆來治安情況很壞,民眾不與日軍接近。大隊在此雖反複進行了討伐,但未能與敵軍交戰。5月27日獲得情報說,有一營共軍正在召村東南方北坦村附近修築地道。

大隊於當夜秘密從各警備隊駐地出發,采取離開道路機動前進的方法,在拂曉以前包圍了北坦村。天亮時開始了戰鬥,敵軍雖猛烈射擊,但我方逐漸壓縮包圍圈,攻入村內。此時一直堅持戰鬥的敵兵突然消失不見蹤影。有時敵兵從房頂上拋來手榴彈,有數處地雷爆炸。

於是立即搜索村外的地道和村內地道口,切斷了通向鄰村的地道。村內地道及地下室內充滿了敵兵,進行頑強抵抗,因而費了很大力氣,全部予以殲滅,繳獲頗多。

我方軍官以下戰死三人,傷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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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含嫣 回複 悄悄話
原來是這樣的啊,謝謝介紹,問候天方葉兄!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