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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冰心的 《我們太太的客廳》

(2014-05-24 06:19:02) 下一個

最早看的冰心的的作品是《小橘燈》, 好像是在初一語文教材中。 《小橘燈》裏的“小姑娘”在艱難困苦(爸爸外出,媽媽生病)的環境裏依然保持平和,樂觀,鎮定,猶如一個神話中的天使。語文老師解說,小姑娘的這種狀態源於但是她對革命的勝利充滿信心,她堅信“爸爸一定會回來的”。那盞送給夜行人照路用的“小橘燈”,代表著在黑暗統治中的人們對光明的渴望。

冰心, 取一片冰心在玉壺之意,  她的名字讓我感覺完美無瑕, 她寫的作品大多都很理性, 帶著正麵的道德精神歌頌祖國、母愛、童心等等。我不太喜歡冰心的作品, 原因好象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她的作品太過完美,理性而顯得不太真實。 

去年偶爾讀冰心的一篇小說《我們太太的客廳》,是冰心1933年發表在《大公報》上的一篇小說,據說太太的這個人物是以當時的林徽因為原型的 , 裏麵的其他人物, 詩人、哲學家, 教授, 丈夫 , 則是影射現實中的徐誌摩、金嶽霖、胡適, 梁思成。 冰心以現實主義色彩的筆法諷刺這群文人虛偽、虛榮與虛幻的風雅, 文中的“我們太太”是一個聰明漂亮自戀,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虛榮女人。冰心的筆調看似輕鬆調侃,其後是掩蓋不住的女人特有的刻薄和嫉妒。

  “一個白袷臨風,天然瘦削的詩人。他的頭發光溜溜的兩邊平分著,白淨的臉,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態度瀟灑,顧盼含情,是天生的一個“女人的男子”。  -- 徐誌摩 ((猜測)。詩人微俯著身,捧著我們太太指尖,輕輕的親了一下,說:“太太,無論哪時看見你,都如同一片光明的雲彩……”

    “約有四十上下年紀,兩道短須,春風滿麵”的文學教授 -- 胡適 (猜測)。

  “很年輕,身材魁偉,圓圓的臉,露著笑容”的政治學者 -- 錢端升 (猜測)。

  “一個瘦瘦高高的人,深目高額,兩肩下垂,臉色微黃,不認得他的人,總以為是個煙鬼”的哲學家 -- 金嶽霖 ( (猜測)。

  “不是一個圓頭大腹的商人,卻是一個溫藹清臒的紳士,大衣敞開著,拿著帽子在手裏”的丈夫 -- 梁思成 (猜測))。
 
    據作家李健吾回憶,“我記起她(林徽因)親口講起的一個得意的趣事。冰心寫了一篇小說《太太的客廳》諷刺她,因為每星期六下午,便 有若幹朋友以她為中心談論時代應有的種種現象和問題。她恰好由山西調查廟宇回到北平,她帶了一壇又陳又香的山西醋,立時叫人送給冰心吃用。她們是朋友,同時又是仇敵。”

    冰心晚年接受采訪時,曾為自己表白:“《太太的客廳》那篇,蕭乾認為寫的是林徽因,其實(原型)是陸小曼; 冰心特別舉出一個證據:小說描寫“客廳裏掛的全是她(陸小曼)的照片。陸小曼家客廳裏掛的全是陸小曼的交際花照片,而林徽因家並非如此。

   我個人認為,也許《太太》這個角色有一點的陸小曼影子,但更貼近真實中的林徽因, 陸小曼不足以讓冰心如此尖刻, 惟有集美麗、高貴才華於一身的林徽因才能讓男人傾慕,讓才華橫越溢女人冰心嫉妒她的美貌,讓即有美麗又有才華的女人陸小曼嫉妒她的高貴。

    雖說冰心的這篇小說尖酸刻薄,我卻很喜歡,無論如何地誇張諷刺,倒也能看到三十年代的文學沙龍的影子, 而且也顯出冰心真實的小女人的娥眉善妒和文人相輕的一麵。




節選
 

    時間是一個最理想的北平春天的下午,溫煦而光明。地點是我們太太的客廳。所謂太太的客廳,當然指著我們的先生也有他的客廳,不過客人們少在那時聚會,從略。

    我 們的太太自己以為,她的客人們也以為她是當時當地的一個‘沙龍’的主人。當時當地的藝術家、詩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閑的下午,想喝一杯濃茶,或咖啡, 想抽幾根好煙,想坐坐溫軟的沙發,想見見朋友,想有一個明眸皓齒能說會道的人兒,陪著他們談笑,便不需思索地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車,把自己送到我們 的太太的客廳裏來。在這裏,各自都能得到他們所向往的一切。

    我們的太太是當時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歲時候尤其嫩 豔……我們的先生(的照片)自然不能同太太擺在一起,他在客人的眼中,至少是猥瑣,是世俗。誰能看見我們的太太不歎一口驚慕的氣,誰又能看見我們的先生, 不抽一口厭煩的氣?

    我們的太太自己雖是個女性,卻並不喜歡女人。她覺得中國的女人特別的守舊,特別的瑣碎,特別的小方。

    有人推測著說我們的太太喜歡袁女士有幾種原因:第一種是因為我們的太太說一個女人沒有女朋友,究竟不是健全的心理現象。...。第二是因為物以相襯而益彰,我們的太太和袁小姐是互相襯托的,兩個 人站在一起,袁小姐的臃腫,顯得我們的太太越苗條;我們太太的瑩白,顯得袁小姐越黧黑。這在“沙龍”客人的眼中,自然很豐富的含著藝術的意味。第三因為友 誼本是相互的感情,袁小姐對於我們的太太是一見傾心,說我們的太太渾身都是曲線,是她眼中的第一美人。我們的太太說袁小姐有林下風,無脂粉氣,於是兩人愈 說愈投機,而友誼也永恒的繼續著——
 

    詩人微俯著身,捧著我們太太的指尖,輕輕地親了一下,說:“太太,無論哪時看見你,都如同一片光明的彩雲……”我們的太太微微地一笑,抽出手來,又和後麵一位文學教授把握。

    教授約有四十上下年紀,兩道短須,春風滿麵,連連地說:“好久不見了,太太,你好!”

……

    詩人笑了,走到太太椅旁坐下,撫著太太的肩,說:“美,讓我今晚跟你聽戲去!”我們的太太推著詩人的手,站了起來,說:“這可不能,那邊還有人等我吃飯, 而且……而且六國飯店也有人等你吃飯,還有西班牙跳舞,多麽曼妙的西班牙跳舞!”詩人也站了起來,挨到太太跟前說:“美,你曉得,她是約著大家,我怎好說 一個人不去,當時隻是含糊答應而已,我不去他們也未必會想到我。還是你帶我去聽戲罷,你娘那邊我又不是第一次去,那些等你的人,不過是你那班表姊妹們,我 也不是第一次會見。美,你知道我隻願意永遠在你的左右。”

    我們的太太不言語,隻用纖指托著桌上瓶中的黃壽丹,輕輕地舉到臉上聞著,眉梢漸有笑意。

    詩人用手輕輕托住我們太太的臂肘,說:“你還換衣服不?你進去罷,我在這裏等你。”說著已輕輕的把我們的太太推到客廳門外,從甬道牆上摘下一件黑色的鬥篷來,替她披在肩上。我們的太太把鬥篷往身上一裹,頭也不回的走到後麵去了。

    詩人退進客廳裏,伸了一伸腰,點上一支煙,撚亮了燈,坐在沙發上,隨後拿起一本詩來。正在翻看,聽見門外汽車響,又聽見腳步聲走入內院來,詩人連忙放下書站起。

    我們的先生在太太客廳門口出現了。大異於我們的想象,他不是一個圓頭大腹的商人,卻是一個溫藹清臒的紳士,大衣敞開著,拿著帽子在手裏, 看見詩人,便點頭說:“你在這裏。美呢?她好了罷?我今早走的時候,她還沒有起床。”說著放下帽子,脫下大衣掛在牆上,走了進來坐下。

    詩人也坐下,說:“美好了,下午還有茶客,她一會兒還聽戲去。

....

    我們的太太仍舊站著,手扶著椅背,有意無意的問我們的先生:“娘叫我去聽楊小樓,也在那邊吃晚飯,你和我們一塊兒去罷?”我們的先生看著 詩人,躊躇的說:“我想我不去了,你們去罷。我今天有點倦,銀行裏開會整開了一下午;剛才孫經理還請我和他到六國飯店去看西班牙跳舞,我辭了他,我想著你 不大舒服,我自己去也沒有……”

    我們的太太聽著,忽然看了詩人一眼,一回身便側坐在先生的身旁,扶著先生的臂腕,幽幽的說:“我本來也不一定要去,因為娘那邊已約下了人,隻好去應酬一下,你既然犧牲了西班牙跳舞來陪我,我也願意犧牲楊小樓來陪你。我也倦,我們隻在家裏守著爐火坐坐也好!”

    我們的先生愕然了,從來未曾受過這樣的溫存!他受寵若驚的正要說話,我們的太太趕緊說:“你不用勸我,我一定不去了!我倦得很,隻要你陪著我!”說著歪了下去,俯在先生的肩上,眼裏竟然有了淚光。

    門外是暮色逼人,詩人叫來了拱腰縮頸站在牆隅的車夫,一步跨上車去,伸直了腿,深深的向天噓了一口氣,說:“走,六國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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