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酒坊

我欣喜地看著萬家燈火,知道自己回到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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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遊記(十)誌明不是那種人,別胡說

(2012-01-18 22:55:02) 下一個

 

十一月的墨爾本是花粉症肆虐的高峰。這時候天氣開始轉暖,風卻很大,幹燥的狂風夾雜著看不見的花粉鑽進每一個沒有密封好的門縫、窗戶,讓人防不勝防。偶爾會下一兩場雨,但潮濕的空氣會立刻催發花蕊中的孢子,引發哮喘。陳韻坐在去往市區上班的有軌電車上,咳得淚流滿麵。 

昨天一晚沒有睡好。誌明回國後很忙,幾乎沒有時間跟她聊天,每次打電話都是直接說事,可是他們之間有多少大事可討論呢?“孩子們都好嗎?”“挺好。比利要準備明年入學的校服,珊迪要準備年終的畢業典禮了。月底還有一場舞會,我幫她選了玫瑰紅的禮服。。。”“我知道了,你看著辦吧。我還有點事。你辛苦了。”誌明沒有時間聽她話家常,總是匆匆掛上電話。陳韻內心很羞愧,她對政治經濟大事沒有太多看法,隻有這些家庭瑣事跟他交流,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當年,陳韻和誌明是在同事的有意安排下認識的。她的父母是國企的職員,就這一個女兒,也像掌上明珠一樣捧著。她從出生到結婚都住在那個城市。高中畢業,她沒有考上大學,隻在當地讀了一個財會的大專。父母到處找關係,讓她進了儲蓄所工作。同事小艾的丈夫跟誌明是同事,看誌明誠實可靠,陳韻乖巧可愛,於是特意安排一個聚會介紹他們認識,事後小艾得知陳韻動了心,而誌明似乎不置可否,於是鼓勵他們倆交往。從此,凡誌明參加的業餘活動,陳韻必出現。一個身在外地的單身漢,周末的活動無非是跟幾個其他的單身漢們打球、搓麻和吃飯。在一次周六的籃球活動時,誌明正在籃球場上穿梭,突然看見陳韻吃力地扛著一大箱礦泉水來了。打完球,隊友們擁上來一看,除了礦泉水,還有一大袋麵包和當時很流行的雙匯火腿腸。隊友們吃得開心,一個個拍著誌明的肩膀說:“嘿,哥們兒,這樣的女孩兒你要是再不珍惜,我們就上了哈!”誌明看著一臉汗水、單薄瘦弱的陳韻,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陳韻的臉上頓時就光彩起來,眼睛也顯得格外明亮。 

戀愛中的陳韻是幸福的。誌明幾乎就是她夢中情人的化身,高大帥氣、知識淵博、誠實可靠。像他這樣的男子怎麽會一直單身呢?在一次酒後,誌明告訴了陳韻他和柳婷婷的故事,陳韻感動得淚水漣漣,越發下決心跟定了這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她把他介紹給自己的父母和小姐妹們認識的時候,那份自豪的神情很讓誌明心動。半年後他們就結婚了。陳韻知道誌明家境不好,她對父母說婚禮從簡。父母就這一個女兒,怎麽可能同意從簡,於是自己貼補了所有開銷,辦了一個像樣的婚禮。誌明用自己的積蓄買了一個中空的18K金手鐲,塞給母親,讓她做給媳婦的見麵禮,才算體麵地完成了這件事。婚後,誌明很快申請了單位的住房,可是沒多久,誌明就堅持出國,陳韻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來到異國他鄉。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分離,可是她沒有辦法,現在帶著孩子們回去隻能成為丈夫的負累。他累了,讓他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吧,自己應當更堅強一些。每次她想念丈夫的時候,都忍不住自責,為什麽不能像其他的留守妻子那樣獨立。然而這種自責卻加大了她的痛苦,幾乎每晚失眠。 

誌明走得匆忙,回國前並沒有通知他的朋友們。直到他的朋友曹家榮夫婦邀請一圈朋友參加他們大女兒歡歡的四歲生日時卻唯獨不見誌明,一問才知道誌明已經悄不出溜地當了海歸。 

老朋友們頓時忘記了聚會的主角小歡歡,七嘴八舌議論起來。一個埋怨陳韻說這麽大的事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太不把老朋友放在眼裏了。另一個說現在國內機會多,留在澳洲沒啥意思,應當都學誌明回國。一個佩服陳韻支持老公工作。另一個立刻告訴自己的老婆要向陳韻好好學習。陳韻苦笑著無言以對。圈子裏的“小喇叭”婉雲舉著杯紅酒,隔著桌子對陳韻說:“誌明回國創業去了,說不定幾年就成一上市公司大管家了,你就等著享福吧。祝你們發財發財發大財!”陳韻還沒來的及回答,一臉正氣的秋紅說:“現在國內誘惑那麽多,你得好好管管你們家誌明,別被小三勾走了,男人嘛,要有家庭責任感!” 

說到小三的話題,幾個女人頓時激動起來,七嘴八舌討伐國內無處不在的小三。老張的妻子陳明就直接對著老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整天說要回國、回國,我還不知道你什麽意思?不就是想找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過把癮嗎?你也別勸我向陳韻學習,我沒那麽大度。回國?想都別想!”老張趕緊解釋:“當然不是,我不是那種人,誌明也不是那種人,別胡說,”他把臉轉向陳韻說,“對吧,陳韻?” 

陳韻笑了笑說:“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讓他現在就給大家匯報!”說完她撥通了誌明在國內的手機,偏偏響了半天卻沒有人聽電話。陳韻有點尷尬地說:“我剛想起來,這個周末他出差,可能正在飛機上。”頓時氣氛有點冷場。婉雲打圓場說:“誌明工作忙,人家忙著幹大事呢,哪有功夫跟你們這些閑人匯報。”陳韻幹笑了一下,回過頭,卻看見女兒珊迪冷冷地看著他們,眼神似乎很受傷。陳韻打了個冷戰。 

一旁的老曹看在眼裏,終於找了個機會插進話來,說,“下次誌明回來通知我一下,我們幾個一起去釣魚。最近剛認識了一個朋友,這哥們真神啊,這樣的地方不知道他怎麽找到的。我們從威爾遜的夾角出發,順著海邊的岩石走兩個半小時,這地方大小石頭排成一個S型,就在那個尖左右十來米的範圍內有大彩衣和石斑。要是喜歡大鮑魚,隨便挖挖個個都有二十公分。稀罕的就是那個石斑,市場上根本買不到,很少見,平平的沒啥重量。味道像鰣魚,很好吃。唯唯,石斑魚不錯吧?” 

唯唯就是陸唯,曹家榮的妻子。老曹今年五十出頭了,陸唯才剛滿三十。這個老曹原來叫什麽名字誰也不清楚,八十年代初就去了東歐做生意,據說曾是黑道中人,倒賣過武器,掙了不少錢。四十來歲時回國認識了才二十四歲的陸唯,突然就決定金盆洗手,結婚生子。婚後他改名曹家榮,帶著陸唯移民澳洲,買了兩個旅館由當地人管著,自己平時就在家看書帶孩子,有時買幾塊地建房子賣,過著悠閑的半退休生活,所以對打球和釣魚格外熱衷。陸唯聽了老曹的問話,一笑說:“好吃是好吃,為條魚跑那麽遠太不值了。每次一去一整天,有時還要租條船,拎回來兩條毛毛魚就是不好吃也要說好吃啊!你們坐著,我去準備蛋糕啊。” 

老曹笑著衝著陸唯的背影說:“你不懂。有一句話說,如果你愛你的丈夫,就讓他打高爾夫和釣魚去吧,他會找到生命的意義。如果你討厭你丈夫,就讓他打高爾夫和釣魚去吧,他就再也不來煩你了。哈哈。”這個話題果然有效,在座的男士們興奮地聊起了釣魚經,女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陳韻終於鬆了一口氣。 

回家之前,老曹和陸唯叫住了陳韻和孩子們,叮囑她有什麽困難就招呼他們一聲,又讓她以後周末帶孩子們來跟歡歡和樂樂妹妹玩。陳韻點點頭上了車。 

車子剛開出來,珊迪就跟媽媽說她討厭那些叔叔阿姨們,以後再也不想見她們了。陳韻斥責女兒不懂禮貌,珊迪卻大聲說:“誰不懂禮貌?他們那樣說爸爸,你聽了不煩嗎?他們有什麽根據,憑什麽這樣?” 

陳韻說:“他們也沒說什麽呀。況且既然你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事實,又何必往心裏去?你爸在這兒的時候你都不會這麽去維護他,現在逞什麽能?” 

珊迪說:“就算是事實,也輪不到他們說他,輪不到!”珊迪說完就大哭起來,留下比利莫名其妙地看著姐姐。陳韻安安靜靜地開著車,努力壓抑著受傷的心和滿腹的懷疑。 

回到家,陳韻就撥通了誌明的電話。陳韻問:“你現在在家裏嗎?”誌明說:“我在家,怎麽了?”陳韻說:“下午你忙什麽呢,我打過去你沒有接聽。”

誌明說:“這兩天市場不太好,我們臨時開了一個會,明天早上我要去北京見幾個人聊聊。我看見你的電話了,正準備收拾好材料就給你回個電話。” 

原來什麽事都沒有。我怎麽能懷疑自己的丈夫呢?陳韻躺在床上,不住地自責。找個機會要跟珊迪好好聊聊,這孩子,莫非是到了青春期了,說話那麽衝,脾氣也不好。父親是愛她的,以後誰說什麽都不要往心裏去。。。陳韻抹了抹眼角的淚,繼續自言自語,“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啊,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怎麽辦呢?”。。。 

 

 

 

(本故事純屬虛構,朋友們無需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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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5)
評論
DUMARTINI 回複 悄悄話 我也遲到了..
~~~

蘇顏把一群人寫得活靈活現,個個有性格,經過北背景介紹 對陳韻的描寫也越發生動了起來

繼續頂。。。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回複一直潛水的貓的評論:
多謝多謝。俺寫得有點慢是真的。
說個笑話吧,俺有一個朋友姓“蘇”,總愛遲到,每次她到了領導就說“現在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可以開始了。”於是同事們叫她“蘇到齊”。哈哈。
一直潛水的貓 回複 悄悄話 看在你更新了這麽多的份上,不批評你啦!

陳韻抹了抹眼角的淚,繼續自言自語,“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啊,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怎麽辦呢?”---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陳韻可怎麽辦呢?
一直潛水的貓 回複 悄悄話 趕著出門,先頂了回來再看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先在這裏道個歉,有點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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