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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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不辱命”與“歌唱祖國”

(2011-10-11 19:44:28) 下一個

 

放假的日子,我最愜意的事情就是睡個大懶覺,早上與女兒一起邊看中央台的“朝聞天下”邊悠閑地吃早飯(或者說是中飯,因為澳洲時間比國內快兩、三個小時)。 

那天上午正在重播頭天晚上“天宮一號”的發射過程。其實,發射過程和中央台新聞的編輯思路一樣,都有既定程序。先是領導人到場就位,再是“五四三二一”,隨著火箭升空、一段一段地分解,衛星到達既定軌道,接下來就是慶祝。慶祝的程序也是既定的,領導人握手、發言人講話、現場工程師采訪、場外慶祝、民眾心聲等等。我常常想,其實央視的編輯很好當。可是,那天早上的新聞裏有兩個細節還是讓我心裏一顫,幾天後仍然回味不已。 

一個是對一個工程師的采訪,鏡頭很短,我幾乎都沒有看清他長什麽樣。在一片歡笑沸騰中,他隻說了四個字:“幸不辱命。”就這四個字,意思是“我很高興我沒有辜負我的使命”,讓我的心一時充滿感動。 

另一個是新聞快結束時,在室外的空地上,一群年輕人興奮地唱著“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歌唱我們偉大的祖國。。。”或許是墨爾本的早晨還很寒冷,或許是沉浸在“幸不辱命”的思索裏,我竟然感到些許寒意,一時無法協調內心的冷熱轉換。 

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到“權利”和“責任”的平衡。可是現實中,享受“權利”與盡“責任”的卻常常是不同的個體。以“天宮一號”的發射為例,盡職工作、努力不辱使命的是工作人員的“責任”,而享受成功後帶來的榮耀的是百姓的“權利”。同樣的道理,如果有失敗,痛罵有關人員失職是百姓的“權利”,而承擔責任、被罵是工作人員的“責任”。隻是,往往很多事情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因為失敗的後果不是一個人、幾條命就能承擔的。這樣的壓力,恐怕不是事件中的人不能體會。有責任感的工作人員,知道他們承擔的責任,不僅僅是自己的一個工作、一份薪水、幾個上級和下級,他們更知道,他們要麵對無數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場外的人群、等著拍手的孩子、等著敲的鼓和等著唱“無星紅旗迎風飄揚”的無數年輕的嗓子。有人承擔責任,才有人能享受歡慶的權利。 

可是,我們仍然到處看見不知道自己“責任”的人。每每看到新聞都不禁歎息,當河流汙染、飲用水都不能保證時,主管環境衛生的政府官員們意識到他們的失職嗎?當地溝油工廠被曝光,主管食品衛生的政府官員們明白正因為他們行動遲緩才使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嗎?當上訪的百姓投訴無門、被迫采取偏激的行為時,有些政府官員們還記得政府本身的應當是幹什麽的嗎?可笑的是,說起政府部門,很多人直接聯想到的是級別和待遇,而忘記這些部門本身的職責。這是權利與責任的脫離。 

不得不提一下那個忘記自己職責的南京“彭宇案”的法官。法官的義務,本身就包括“審判案件必須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秉公辦案,不得徇私枉法”。或許出於輕率,或許出於其他的原因,隻是,身處這樣的位置而忘記自己職責,可悲的是,造成後果卻並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承擔。 

所以,那天早上聽到的“幸不辱命”四個字,我無法不油然生出敬意。成功的背後,會有“幸不辱命”的感慨和解脫。說出“幸不辱命”這種話的人,一定是有使命感的、做事負責的人。請允許我向這些平常看不見的、但承擔著巨大工作壓力的幕後人員們致敬。 

我很想找出“幸不辱命”四個字的出處,多謝“倪達業”的指點,原來論語裏有“使於四方,不辱君命”這句話。我從網絡上找到了原文和譯文,一起放在後麵,與大家共欣賞。還有,我自己珍藏著的《南懷瑾選集》裏《論語別裁》裏也有一篇《是不是士》,我摘抄其中幾段在這裏,與大家共欣賞。 

 

使於四方,不辱君命

出自論語-子路篇

【原文】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恥,使之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鬥筲之人,何足算也!

【今譯】
  子貢問道:怎樣才可以算作士人?孔子說:一言一行自己要有羞恥之心,出使別國,很好地完成君主的使命,可以算作士了。子貢又問:請問次一等的呢?孔子說:本宗族的人都稱讚他孝順,鄉親們都稱讚他敬愛兄長。子貢又問:請問再次一等的呢?孔子說:說話一定算數,辦事一定堅決果敢,盡管是一個淺薄固執的小人物,也可算作更次一等的士了。子貢又問:現在那些掌權的怎麽樣?孔子說:唉!鼠目寸光的人,算得了什麽!

 

《論語別裁》《子路第十三》之《是不是--士》節選

。。。古代的士,必須內在的道德,外在的學識,兩方麵都很好,才能稱作士。。。

孔子說,第一是“行己有恥”。“有恥”包括了很多意義,最基本的是自己的人格道德沒有汙點,這是對自己的要求。我們每人幾十年交來了許多朋友,其中的確有些人非常有恥,怕做錯了事,怕難為情,自己沒麵子,不好意思。

真正愛好麵子這一點心思,培養起來,就是最高的道德。

然後“使於四方”。“使於四方”,也可作社會關係來解釋。強調一點來說,這裏可以認為是偏重於外交。孔子有許多國民外交的工作,乃至代表政府的外交工作,都是子貢去做。所以狹義來說,做外交要“行己有恥”,是非常重要的。除外外交官以外的人,一樣用得到。如果“行己有恥”,當外交官到外國 去,對於職責、任務都能勝任愉快,這就叫士。孔子為什麽作偏重外交的答複?我們要了解,孔子所處的春秋戰國時代,非常混亂,並不統一,各國諸侯,各自為政,處處用得到外交,和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一樣。我們常說,讀《春秋左傳》,就可以了解現在這個時代,現在就是春秋戰國時代的放大。

講到這一點,又涉及曆史哲學了,曾有人說曆史是重演的,也有人持反對意見,認為曆史絕對不會重演。這就成了曆史哲學上的爭論。而事實上曆史會不會重演呢?我們可讀唐代竇鞏的一首詩:“傷心莫問前朝事,惟見江流去不回。日暮東風春草綠,鷓鴣飛上嶽王台。”這首詩全部都是哲學思想。東流的江水是一去不回的,但江水永遠在東流,曆史的原則是不會變。所以也可以說曆史是反複的。因此認為要了解今日的國際大勢,要讀曆史,尤其要讀《春秋左傳》,大原則不會錯的,不過要自己去領悟。

。。。

子貢於是再問,現在一般從政的人,老師認為他們怎樣?孔子說,那些都是為了領幾鬥米,拿點薪水的人,不必談了。“鬥筲之人”,這句話是兩個觀念:一是隻為了找個工作吃飯的人,哪裏把國家天下事擺在心上,這種人算不上什麽。一是可以解釋為車載鬥量的普通人物,太多了,不必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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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我是一元黨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唵啊吽的評論:
右派太右,左派太左。現在的人被迫占邊,要麽同意中國被西方占領,要麽同意中國回到文革時期。似乎這個問題簡單無比,就像個multiple choices一樣,我都無語了。
右派根本不知道民主的意義,過分美化民主,妄論民主無條件地多麽多麽好;左派也根本不知道共產的概念,同時過於強調外患,搞民族主義。無條件民主就是暴民主義;社會主義+民族主義就是納粹。他們都不明白中庸的意義。
唵啊吽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我是一元黨的評論:
說複雜就複雜,說簡單就簡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老百姓能為民族複興做了“不辱使命”的事情自然是心中高興。就這麽簡單。

可是,當中華民族揚眉吐氣的時候,有些人就不舒服,說政治太複雜了,還不如滿清民國受列強侵辱不揚眉吐氣的政治好。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回複LinMu的評論:
林木也來過?歡迎!說起“士”,突然想起你那首“梁山第109條好漢”。。。
LinMu 回複 悄悄話 我自己也感到慚愧啊。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倪達業的評論:
多謝你的指點!這回我再聯係上下文看看,就更理解了。我將會把論語的這段文字和譯文加到這篇文章裏。
蘇顏坊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我是一元黨的評論:
的確,政治麵對的範圍更廣,因而政治上要幸不辱命更複雜。不過,做技術的去搞政治,做政治的去搞技術,八成都會辜負使命。
倪達業 回複 悄悄話 論語子路篇:「使於四方,不辱君命。」
我是一元黨 回複 悄悄話 哎!技術上的幸不辱命多麽的簡單,而政治上的幸不辱命是多麽的複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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