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本著照顧玉琳幾天的想法把她接過來的,玉琳卻覺得在這裏給我添了麻煩一樣,總想著幫我。她有空就幫我們包餃子,做包子和燒賣。加上其他員工空閑的時候包的,越來越多,老王就在報紙上登廣告,做點小數量的批發。也賣得挺好。
可是她吃了藥以後狀態是大不如前了。她的英文很好,也想在前台收銀,但現在反應很慢,有時候客人問一些問題或有什麽意見她就答不上來。我就讓她陪我帶著兩個孩子出去曬太陽,坐在公園裏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墨爾本初春的日子很美,我們在藍天下經常一坐半天,發著呆也很舒服。小安妮雖然不能走動,坐在小車裏把麵包扔給鴿子吃也很開心,有時候扔不出去,掉在小車的桌子上就自己揀起來吃,把我們逗得哈哈大笑。
她似乎忘記了很多事情,有時候會沒頭沒腦地說:“總有些事情我沒想明白。。。”但是到底什麽沒想明白,她又說不清楚。有時候老王會叫海峰過來吃飯。我們四個人一桌看上去還像我剛來的時候,可是一年多的功夫變成這樣,我們心裏都有一些唏噓。
房子還是沒有完工,小小的三間屋子住著一對夫婦、一個病人、兩個小小孩,我的心裏著急上火,嘴裏起了大泡,疼得難受。
玉琳的事情讓我和老王像受了內傷一樣,好久都緩不過來。可是兒子的百日酒還是不得不擺。我們最後定在東邊的荔園酒樓,老板是北京人,這些年朋友介紹朋友認識的。他的酒樓好就好在有一個拐角,在幾個桌子外加個屏風就跟外界分隔開來。他給我們晚飯打八折,海鮮打九折。
我打起精神打扮了打扮,又給兒子換上準備好的新衣服。玉琳也把自己和小安妮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一起赴宴。場麵很熱鬧,我們的幾個朋友都帶著家小來了。不用安排座次,老王、海峰和幾個愛喝酒的男人自動就坐在了一桌,太太和老人們也主動自覺地聚集了一桌。最角落的桌子就給孩子們坐,方便他們吃好了就在角落裏玩比較安全。玉琳帶著孩子坐在角落的桌子邊。
喝酒漸入佳境,男人們聲音越來越大,這邊女人們也不示弱,家長裏短、眉飛色舞地不時傳出笑聲。我看看玉琳,她一直很專注、很和藹地照顧桌子上的其他小朋友們,給他們布菜倒水,仿佛外麵的喧囂和她沒有關係似的。除了粗心的老王和海峰,這裏隻有我一個人留意到沉默的她,隻有我知道她在吃抗抑鬱的藥。那句形容熱鬧的話怎麽說來的?對了,“衣香鬢影,杯觥交錯”。就在這個衣香鬢影、杯觥交錯的繁華中,隻有我看見了她的落寞。我心裏沉甸甸的。
海峰不是很常來,他對老王說,他也經曆了很痛苦的時間,需要時間反思。玉琳也並不介意,我沒有看見她主動聯係過海峰。我生怕玉琳受到冷落,就提出我在家看小孩,她出去幫我選窗簾、看家具。我實話實說地告訴玉琳,她的品味比我強多了,看中了幾樣我們再選選就很好。她接受了我的委托,每天很認真地到處轉悠。這樣的運動對她其實很有好處,人的精神也看著見好。
海峰給共同賬戶存了不少錢,也把我們的錢還上了。玉琳就趁著出去看窗簾家具的功夫給自己買些衣服,看起來狀態就一點點好起來。
老王跟我商量,他想跟海峰私下談談,讓海峰知道玉琳的健康情況,畢竟這件事不應當對他隱瞞。我覺得有道理,就同意了。老王這天就到城裏找海峰去了。回來後,卻帶來了讓我意外的消息。
海峰告訴老王,陳阿姨回安城後,一直為兒子揪心,為兒媳婦鬧心,又為自己這些年沒有照顧到兒子而內疚,大病了一場後,身體一直不好。最近,陳阿姨專門給兒子寫了一封信,勸他離婚。海峰這幾天都把信帶在身邊了,於是就給老王看了。老王說:“信裏說,你結婚前沒有好好考慮清楚,也沒有帶媳婦回來見見家長,自己輕率地決定了,所以犯了這麽大的錯誤。娶媳婦娶了個孽媳,生小孩生了個殘疾,你以後回來怎麽麵對家鄉父老呢?媽知道讓你做出離婚的決定會很痛苦,但要想想,你犯了一次錯,不用一輩子綁在這個錯誤上麵吧?你要勇敢起來,立即回頭,為你自己的後半生負責,也回報爸爸媽媽的苦心。。。”
我簡直是震驚了。我問老王:“怎麽會這樣?她怎麽可以這麽幹涉孩子的婚姻?海峰怎麽可能理她這種話?”
老王說:“海峰說的,‘我母親很不容易,幾乎是獨自帶大了我和妹妹,我讓她這麽失望,很後悔。我母親把她最年輕最美好的時光都給了我和妹妹,我們這些年都沒做什麽,越欠越多。’”
我問:“什麽意思?海峰不會因為他媽就要跟自己的老婆離婚吧?”
老王說:“也不是,海峰也覺得他和玉琳的差距很大,有些事情發生了才發現彼此個性上的差異。”
我說:“哪有什麽差異,本來他們挺好的呀。你跟海峰說了玉琳的身體嗎?”
老王說:“我告訴他了。我勸他這件事先放一放,自己想想,也為玉琳想想,這個時候這樣做不太合適,畢竟孩子小。”
我說:“放放也好。陳阿姨他們剛走沒多久,過段時間這些不愉快淡忘了兩個人就恢複了。以後海峰再也別邀請他父母來就好了。”
老王沒說話。半天我問:“那你看了這封信啥感覺啊?”
老王想了想說:“好像陳阿姨字寫得蠻好的。”這是什麽話!我氣得立馬瞪了他一眼,老王又說:“其實海峰不應該給我看他母親寫的信。他把這種私人的信給我看,大概是想給自己壯膽子吧。”
(本故事純屬虛構,朋友們不必當真)
我當然看到自己的影子了。台燈旁邊,歪歪扭扭。嗬嗬。
多謝林木!
謝謝Mizu跟讀!
看到了我的影子,有沒有你自己的?
所以我的小說沒有脫離現實,很多人都從裏麵看到了自己或自己認識的人。。。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