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呀,丟呀,丟手絹,
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
大家不要告訴他,
快點快點抓住他,
快點快點抓 ~ 住 ~ 他!
這大概是我記憶中的第一首童謠,是在航校幼兒園小朋友們圍成一圈玩丟手絹遊戲時唱的。
我的幼兒園生涯,從出生後 30 天就開始了。早上母親上班時,把我放在航校哺奶室,一天中三次到哺奶室給我喂奶,晚上下班時再接回去。航校哺奶室收容從滿月到一歲半的奶娃真是給家裏沒有幫手的教師們莫大的幫助。當我能夠進入幼兒園小班時,竟被哺奶室的阿姨們給留住了。原來 12 個月就滿地跑的我,在哺奶室裏,樂顛顛地為阿姨們遞塊尿布,拿個手紙,是阿姨的好幫手呢。直到兩歲,阿姨們才依依不舍地放我升到幼兒園小班。
幼兒園小班設在一棟宿舍樓的一樓,窗戶上裝著鐵柵欄。每天,當航校高音喇叭傳出“大海航行靠舵手,萬物生長靠太陽”的歌曲,那就是中午吃飯、睡午覺的時間了。當傳出“南飛的大雁,請你快快飛 ~~~ ”的歌曲時,就是爸爸媽媽下班的時間了。小朋友們爭相擠到窗戶前,手抓鐵柵欄,像小犯人似的,眼巴巴地盼著。一個家長的身影一出現,就能聽見武漢話的童聲齊唱: “玲子的爸爸來 ~ 了 ~ ,玲子的爸爸來 ~ 了 ~ 。”“莉莉的媽媽來 ~ 了 ~ ,莉莉的媽媽來 ~ 了 ~ 。” 玲子和莉莉便激動地從窗戶前爬下,迅速站到門口,迫切地等門一開就撲進爸爸、媽媽的懷抱。這重逢的場景每天上演,父母、孩子都樂此不疲。
幼兒園中班和大班在一個有門的小院子裏。這裏有一個小小的草坪,天氣好的時候,小朋友們就會被帶出來曬太陽,玩丟手絹,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從中班開始,小朋友就可以入全托。爸爸媽媽們星期一把小朋友們送來,周六下午才接回去。這期間,爸爸媽媽也會常來探視,捎來水果,零食給自己的寶貝。
因為幼兒園就在我家宿舍樓旁邊,有時我便自己從家裏走到幼兒園去。那時的我,穿著圍兜兜,別著小手絹,脖子上還掛著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為舅舅們回家準備的。
我的三舅舅在我出生那年參加了工作,在紡織廠作學徒工。因為廠裏是輪休,所以什麽時間回家是不固定的。三舅舅回家,會先到幼兒園找到我,從我脖子上取下掛著的鑰匙。
一天,來到幼兒園拿鑰匙的三舅舅買了一根我最愛吃的小豆冰棍兒。我高高興興地舔著冰棍兒,鑰匙交給了三舅舅。走到幼兒園門口關門時,三舅舅回頭望了一眼,卻發現我被小朋友們給包圍了。小朋友們紛紛伸出小手指,在我的冰棍兒上摸一下,再放到嘴裏舔一舔,還不住地說,“冰棒好唭麽?冰棒好唭麽?”三舅舅大驚,趕緊跑回來,把我從小朋友中間抱起來,一直到我把整根冰棍兒吃玩了才放我下地。
我和第一個好朋友玲子,在中班全托時形影不離,連爸爸媽媽有時在周末也會同時把我們接回家去,兩個同齡的小朋友便興奮地一起吃飯辦家家玩遊戲同床眠,第二天才回自己家裏。
我升到中班時,曉嵐已經在大班。從小就長得象個洋娃娃的她是當時的孩子王,很早就顯露出領導才能呢。曉嵐的母親和我的母親,不僅是航校的同班同學,還是畢業留校後的室友。十幾年後,曉嵐和我也再次走到一起,成為大學同班同學。如今我們都在美國,情同姐妹。
中班和大班的小朋友睡午覺是在同一個大房間裏,爸爸媽媽常趁孩子們睡著時來偷偷看一眼,也順便帶來些吃的用的交給阿姨們。曾經有一次,阿姨把一個小朋友的家長送來的兩隻蘋果放進廚櫃裏,然後邊聊天邊送家長出門。就這麽一小會兒,蘋果就不見了一個。
阿姨詫異地來到睡覺的大房間,每個小朋友都在自己的床上熟睡著。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第二天,另一個家長拿來的梨,也在阿姨轉身的功夫又不見了一個。
幼兒園的院門在中午是關閉的,家長來探望都是老師全程陪同。
那是誰幹的呢?
我隻記得有一天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嘈雜聲驚醒,睜開眼看見小朋友們都睡眼惺忪地被吵醒了。跑出午睡的房間,看見阿姨正抓著一個大班的男孩兒在訓斥,男孩兒手裏還握著一隻香蕉,原來是被抓了現行。當天下午,男孩便被家長接回家了。挨頓打,那是免不了的。
隨著文革的開展,形勢變得越來越亂,學校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學生們都熱衷於停課鬧革命,父母親也不用上課了。他們決定和工學院的教師們一起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全家落戶到 xx 縣鳳崗鎮梨溪公社山陂大隊第二生產隊。
我的幼兒園生涯,在此畫了一個句號。
在沒有電燈、自來水的小村莊裏,生活,展開了一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