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空氣中飄拂著命運的方向

《Sadeness》-----(自《英格瑪謎》)《Amoring in cornwall》-----(自《天堂鳥》) 秋來了。歲月就是寒暑辟易的輪回，沒有誰能指望生活永遠青春作伴好還鄉，指望總是良宵美辰`花好月圓。秋似乎總是帶著禪意，秋風像一把佛麈。突然有一天，一陣清冷的風疾厲地從遠方而來，刮過樓房的拐角，帶著橫掃一切的蕭煞，帶著無盡的寒意，這就是宣告：秋來了。 寮戾的風冰冷淒厲地刮過，紫羅蘭的花莖瑟瑟發抖，它懍然發怵地瑟縮著望著秋風過處，草木凋零，群英萎落。一朵朵原本嬌妍鮮嫩的花兒枯萎皺縮的花瓣,在半空裏淒涼地飄飄搖搖，灰敗地隨風飄啊搖啊向未知．那空中苦苦不肯落地的模樣多像哀求啊！主宰命運的風之手帶它們紛紛飄落在橋蹬，委身泥淖，浮於萍藻，花兒們的命運又被轉到了水的手裏．渠水會流向哪裏呢？會流經哪個胡同裏居民的下水道臭溝裏匯合呢？沒有落水的花兒，路人踩過，許就碾碎嵌某個粗野鄙夫的鞋底了－－－誰會顧憫落花最後的命運歸宿呢？紫羅蘭多想回到從前那個純淨的小花園呀！可是無論眾生如何哭泣`悲傷`祈求，都無法抗拒大自然的規律。雖然它經曆過冬天，但是它還是害怕了。植物最忌諱的，就是離開適宜的土壤和經曆數九隆冬，何況是植物中最嬌弱的花兒呢？ 紫羅蘭的花瓣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皺縮枯萎。它總是在其它的花兒還在初秋的陽光裏開放著最後的美麗時，最先敏感到寒意。可是那些或豔麗或雅淡的花兒早已被捧入溫室保護起來了，紫羅蘭是被那個俗不可耐還自吹自擂的文盲遺棄賤養在外的。它那淒苦灰敗毫無防備之力的模樣，就像冬雨瀝瀝的街頭衣裳單薄襤褸的流浪漢，毫無美感可言。曾經的美麗和芬芳，不幾日刹那變得醜陋犧惶無比。那淒楚無助的模樣，說不盡，無法形容。有誰會愛惜這樣一朵花，細心培養嗬護它，等待它來春的綻放呢？有誰耐心呢？人們隻願意看到春朝花月的錦繡燦爛，誰會付出整個漫長的冬季的時間蒔弄一株凋殘的花兒呢？誰會是惜花人呢？紫羅蘭知道沒有任何依靠，沒有任何支援，唯有靠自己。它默默地忍耐著，冰冷的寒芒像無數尖銳的細針刺著它的軀幹，它禁不住顫栗著。 冬的腳步一天一天近了。人們縮著脖子，穿上棉衣，戴緊手套還是覺得冷。我怕紫羅蘭熬不過，趕往同學的花園。我建議同學為它紮個小花屋，可被否定了；又提出我自己為它用稻草包裹，同學說：“千萬別！我老頭子這些天正煩著我寄生蟲一個，誰敢擅自動他的花呀！”我隻好呆坐花下，陪伴著它。傍晚時分，寒露泠泠，入夜的氣溫更冷得令我搓手跺腳，卻又不忍離去，總害怕我離開了會發生什麽。紫羅蘭殘敗的花朵，還掛在它枯黃的枝幹上。在寒風中，它不停地發抖，驚惶`恐懼襲擊它的心頭```它快堅持不住了。它真怕自己支撐不了，熬不過這個冬天，等不及來春。可是，它還沒有綻放過一次，也沒有愛過一次，就要死了嗎？上天哪，就算最苦的煉獄，總也有盡頭，也有雲開日出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哪？我隻是一株花兒呀，植物中最不耐寒嬌弱的花兒呀？為什麽要給我的生命這樣嚴酷的考驗呢？你可知道，花原自怯，花兒本就是所有植物中最怯弱不堪的呀！何況花兒中最嬌柔的紫羅蘭呢？為什麽對一株花兒要求這麽多呢？所有的疼痛煎熬,此刻好似一起齊聚了,焚燒著紫羅蘭纖弱的生命.我看到不堪寒冷砭刺的紫羅蘭花朵完全低垂了，花莖不停抑製不住地凜凜抖動著,抖得那麽厲害而滑稽可笑.淡黃的水珠不停地從它的花瓣上滴下，滑過花莖，墜落在冰冷無盡的深夜裏。是它的淚水，還是它生命的血液？ 皓月升空，濃霧掩映著月輝。寒氣似乎漸漸凝集，化做了無數的細微冰淩。霜降了。紫羅蘭花瓣上不再有水珠滴落，也漸漸地停止了顫抖。它似乎被凍住僵硬了。我也冷的發暈，趕緊跑進同學的屋內，在他寒窗苦讀的桌下火爐邊取暖。過了接近一個多時辰再出來，我怵目心驚地看到，紫羅蘭悄無聲息，它的枝體上覆蓋了一層銀白色的寒霜，沒有了任何有生氣的跡象，完全是一幅枯槁寂滅的景象。我悲慟的哭著，心想：難怪一向陰沉沉的天突然露出了晴意，難怪今晚會有皎月，原來是來為紫羅蘭送死的！``````我絕美`甜蜜`浪漫的花呀，我再也看不到了``````淚眼模糊中,我想:就用我純淨愛著它的眼淚和明月葬它吧！ 隻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出第二朵花能和堅韌`珍貴`神秘的紫羅蘭相媲美了！它那麽美，可是卻從來不曾擁有過愛情，它不知道有過銀杏樹呀！隻是，銀杏，你現在又在哪裏,流落何方呢？你知道紫羅蘭今晚怎麽樣了嗎？上天哪,這些芸芸眾生微小的生命個體,要怎樣才能握住空中飄浮的命運的方向呢? 我的心也隨著紫羅蘭停止`寂滅了。心若止水原是如此。不知道我為何會為一株花兒如此動情？ 我恨死了冷漠麻木不懂風情的同學，接連幾日都沒再去他家；也一直懊悔自己當初沒有堅持綁紮稻草護住它。奇怪的是，從那夜之後接下來幾天都晴日暖洋洋。天氣溫暖得莫名其妙，暖得不正常，溫暖如春。忍不住信步又走進同學的花園。我驚詫的看到，那株紫羅蘭又挺直了它的花莖，本已枯萎低垂的花瓣重又收攏。它還是那麽平淡，那麽堅忍。雖然有太陽，可是卻照不到紫羅蘭，它在那塊大石頭的陰影下。它昂起花朵仰望著巨石，細弱的花莖在朔風中搖擺：為什麽就不能給紫羅蘭一絲溫暖，一線陽光？它的生命，總是在一塊大巉岩北部底下，一年四季都是陰暗`冰冷，似乎總也無窮無盡，無窮無盡``````它清楚自己的命運，也習慣了沒有陽光的寒氣中的生命，日複一日，慣常地用生命最基本的頑強生存力來抵禦重重冽潮--------可是它是一個生命呀，它也會有感覺`有汁液脈絡，就象再堅韌的托缽僧也會有不能承受之痛！它日日奮鬥著，就為了在生命中領受一次陽光溫煦的德澤，它隻想能擁有一次，然後在那次燦爛的綻放一瞬，在餘下的陰冷中死去也是無撼了。阿波羅不是亙古不變毫不吝嗇地普照著世間萬物嗎/可是崚峻的峭壁是那麽的巍巋，它纖弱的身軀不住微微地顫抖著，流下了絕望的，一生中唯一的一滴淚水`````` 聽老人們說，反常的氣溫高升預示著一個漫長的低溫嚴寒雨雪期。那株三九寒凍裏的紫羅蘭，它的生命會飄向何方？ 唯祈天佑 我的紫羅蘭！ 2007`12`31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