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藍色憂鬱與粉紅浪漫

（五） 藍色憂鬱與粉紅浪漫 《Love theme from “Romeo&Julia》 第二天天氣很晴朗，碧空上一群群白雲悠悠蕩蕩。在家裏佝著背扭著腰哼哼唧唧捏了一天嗓子，難受可笑憋死了。好不容易熬到晚飯過後，例行散步。 來到花園已經是傍晚了。天似乎一眨眼驟然就陰沉下來了。太陽隱沒在厚厚的鉛雲裏，沒有一絲微風吹過。花園裏靜悄悄的，紫羅蘭孤零零地立在那裏，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不見銀杏脈脈的眼光。它的花瓣既不閉合，也沒有張大開放。聽說花兒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向周圍散發陣陣芬芳，可是紫羅蘭周圍聞不到任何香氣，把鼻子湊近貼著花蕊卻有濃鬱的芳香。紫白色的花冠像罩著一環融融潤澤剔透的紫粉，瑩瑩的，像沉思，像悼念，像憂傷。 這麽長一段時期沒有親人和朋友的陪伴，它是怎麽渡過來的？ 老華匠過來了，他說天氣不好，所以來溜溜逛逛，順便巡園。我問起銀杏的事，他說去年來了一個外地人，偶然路過花園，見到了那株銀杏樹。那人略通花木，知道銀杏是名貴樹木，又見旁邊的幾株紫羅蘭，一定要出高價一起買走。園丁是懂花的，紫羅蘭看起來雖然不是特別豔麗，卻和銀杏一樣是很稀少珍貴的。因此斷然留下了這最後一株紫羅蘭。那外地人也不知是哪裏的，銀杏樹和其它四株紫羅蘭也不知飄落何方？花木的命，天生長大了是要移室別園，嫁作他鄉的。人說紅顏命薄，果隻為狀人乎？為花乎？ 說話間，天就更黑了。倏地起了一陣風，涼颼颼的吹的人直打寒噤。驀然入夜，天宇垂下它沉靜的簾帷；樹叢佇立在靜峭中，樓閣喑眠入沉沉的壤寰，星星在遙遠的天際隱約地閃著微光，明月悄然隱沒於輕雲之翳。隻有風兒，在天地間遊弋輕撫著一切。一條黑色的蟲蠕蠕地爬上了紫羅蘭綠色的軀體，它那饑讒的鼻子嗅到了馥鬱的芬芳。它啃噬那青色的莖，又貪婪地咀嚼橢圓翠綠的葉。紫羅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痛，殘缺的傷口流出了她綠色的血液，---------要是呼喚一隻蜜蜂做她的護花使者來驅趕蟲子該多好啊！可是她承受著巨痛，流著恐怖而淒楚的淚------靜默著，靜默著``````遠處地平線上方劃過了一道異常熾亮耀眼的弧形破折的光線，像魔鬼的符咒魘魅了大地，樹叢花木微微的翕動了。片刻之間，隆隆的雷聲駕著霹靂的戰車轟然馳過來，震懾得花兒們驚悚的顫抖著。它們妖豔的花卉刹那慘白，木呆它們歇嘶底裏地哭喊`嚎叫，亂成一片。重重的雨滴緊驟地拍打在紫羅蘭不知所措的花骨朵上，疾厲的風挾著冰冷的寒冽摧撼著她-------仁慈的花匠衝進雨幕，把所有豔麗的`妖嬈的`素雅的花兒捧入了溫室。當他四顧搜尋的時候，紫羅蘭用含羞草的本領偃伏於牛蒡碩大的葉片萌蔽之下：她不願意回到那喧囂的地方浪擲美豔，況且還會受到蟄伏於蕊宮的眾多蜂蠅的覬覦猥褻。忽然，嘈雜喧響的上空，隱隱傳來了天使們和美縹緲的吟頌。紫羅蘭綻開了她所有的花瓣，仰望諦聽著，她用天使的祝禱擯力頑強地挺直莖杆抗擊暴風雨。想著臘梅在漫長的數九隆冬，冰封雪凍裏依然日日燦爛地為苦寒的人們散播沁芬，--------她知道，隻要她挺直著不妥協，不倒下，就一定會有那麽一天，找到那個純淨`聖潔的地方。那裏沒有蟲蚋，沒有風雨，沒有恐怖和危險，陽光永遠溫煦地照耀著大地，隻有高尚的天鵝在白雲間遨遊，她將在和風裏舒展她的纖姿，曼妙地搖曳著她的芭蕾；還會有那一隻千年前就夙因屬於她的，彩色的蝴蝶和她甜蜜地依偎``````可是，黑暗中的寒冷，暴風雨，蠱蟲，它們就是地獄之神哈得斯派來的使者，它們奉命摧殘一切美好的願望。紫羅蘭被殘虐敗褪成灰色的柔莖顫栗著，哭泣著，掙紮著，心中的信念如熹光一般遙遙地閃爍明滅在黑暗的遠方，她玉一般的意誌陷入了茫茫的疑懼和絕望：噢，夜啊，到底還會有多久，多長呢``````？ 那是夏天最後的一場暴風雨。我也因為淋雨外感風寒真的生病了。等到幾天後從病榻上起來走出家門，樹上已經開始落下葉子了。一葉知秋，秋天就要來了吧？病後我也一直沒再回醫院。 那個秋天天氣一直很不好，雖說沒見過連日風雨，可是天總陰沉沉的。那些日子很奇怪，沒有太陽，沒有雨，也沒有風。天是一片莽蒼蒼的鉛灰色，地上風靜林止，茫茫若有所失。天氣漸涼，草木搖落，那些花兒開始枯萎了。紫羅蘭的花瓣略微有些閉合，還開在秋天傍晚偶爾還會從雲隙射過來的一線寒光裏。環顧四周，她的朋友們一片凋殘淒涼景象；沒有鮮花和朋友陪伴在它身畔，映照她紫緋色的臉龐，和她一起共憂傷。它不知道它擁有優美花瓣瓣身粉紫的甜美浪漫，帶著一絲慧黠的幽謐，仿佛在等待一個秘密約會；花卉中心白色的聖潔，花朵周圍好似有一圈藍色的憂鬱和詩意的光芒。凝絕的花蕊裏沒有任何芳香，她幽冷地開在秋寒料峭的寒風中。她不肯凋謝，因為她還不曾等來蝴蝶，依偎在一棵樹旁；她還沒有真正的綻放過，而秋天就要來了。它不知道,其實它這是在抗拒命運.她多麽想有一棵屬於她的樹，她要依偎在他厚實強壯的樹幹，她要伸出她的柔荑，慢慢地纏繞上他的枝椏，成為它心底永遠憐愛的牽絆。那樣她將再也不會擔心風吹雨打和蟲豸了。她要一直爬上它的樹稍，親吻它那像男人的劍眉一樣英氣俊秀的青翠的葉子；她要逗它彎下它最淺淡嫩綠的那片鵝黃色葉子俯下來，親密地貼近親吻她仰起臉龐的花瓣。那一定是他的嘴唇，他最柔軟的地方。她要愛著那樣的一棵樹，和它一起慢慢變老，在他的懷裏死去。直到地老，直到天荒。 她多麽渴望有那麽一天，有那樣的一棵樹呀！他會是什麽模樣呢？ 她不知道，她的生命裏曾經有過銀杏。她曾經千百次地想象，可就是無法想象她的樹會是哪一種形象。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草木枯黃，群芳萎落。紫羅蘭還開在清涼的陽光裏。陣陣秋風吹過，她瑟瑟發抖地搖著她纖細的莖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