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死笨的國內欽差一趟回來公司就關門了,找工作迫在眉睫,同行業的在西雅圖的幾個公司紛紛搖搖欲墜,都在裁員或關門,再次麵臨生存的困境。孩子從少年班出來後,15歲時正式進入華大生物醫學工程係,此時19歲的他正在大四畢業班,已經是相當成熟的年輕人了。對於這樣的生活變故一如從前的鎮定冷靜,並安慰我們說他正在積極申請有獎學金的名校讀研,可以自立,無需我們資助,要他老爸大膽走四方。這無疑是對我們的最大寬慰和支持,沒有後顧之憂可以讓人有闖的勇氣,前半身從中國到加拿大,再到美國,橫穿太平洋,橫穿北美東西,每一次每一步都是正確的選擇正確的腳步,老江湖了,我們已不是當年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經年累月工作變動,舉家遷徙,綠卡身份得失變更,歲月的風雪早已把我們磨得刻薄寡淡,無情則無傷情。
哈死笨的很快找到了加州矽穀的一家電子公司,都說矽穀是高科技公司的雲集之地,在那裏在哪家公司沒了工作,馬上可以申請到在街對麵的公司。我們又麵臨著舉家大遷徙,不過孩子還沒畢業,我也有“公務”纏身,所以還是讓他一人先去,我等這廂妥帖後再千裏尋夫去加州。很巧的是臨行前有一家公司給了他consulting (谘詢)的職位,不必坐班,隻要定時交貨即可。這樣他可以每月出差回來一次。那一年哈死笨的是四十有七,正值年富力強,鐵了心要奔赴加州,投身到矽穀火熱的科技革命大潮中去,本沒有主動挑戰命運,隻為紅塵中討口飯,現在有人賞飯倒激起了“奮鬥”的熱血,我自是一如既往,全力以赴的支持,曆來如此,永遠如此。
哈死笨的走後,我和孩子工作和生活一切安好。但是此次離開一個城市不像從前,人走家搬即可,現在我們有房子了,所以當時最大的任務就是賣房子,這期間要搬空房子,要找臨時住處,要掛牌上市賣方等等有房的“煩惱“。當時房市有點走低,房子上市後一個月有offer,趕緊脫手,很快就賣掉了,而加州的房市跌幅比西雅圖還大,買房可待觀望。
那幾個月正值孩子申請讀讀研,哈死笨的每月回來一次和他一起做些大學生物醫學工程專業研究生的research. 作為父母當然想孩子在我們身邊就近選校,選加州的學校,UC Berkely, UC LA, USC等等學校都是不錯的選擇,可是孩子已經19歲了,還沒出過門,因為華大少年班出來必須讀華大的本科,他的藤校夢沒能實現,就想讀研來彌補了,那些加州大學都錄取了他,他也一個個的被邀請visit,最終迎來了康奈爾大學的帶獎學金的五年製碩博連讀錄取通知書,終於如願以償,入學時還沒有過19歲生日,是該校那一年最年輕的研究生。
走過許多地方,也離開過許多地方,讓我最有收獲和最欣慰的還是西雅圖,在這裏我們有自己第一個房子,也是在這個家裏走出了15歲的少年大學生,現在離開前又被藤校康奈爾大學錄取為碩博連讀的研究生,心裏唯有感激自己的好運,感激孩子給我帶來的一輩子好心情。回憶和他相依相伴的19年,19年的養育歲月,陪他讀書,陪他練琴,陪他遊泳,滑冰,辛辛苦苦,點點滴滴的碎片都是美好。
孩子,如今我不用陪他去學遊泳,學滑冰, 上琴課。我們和他一起在夏威夷海邊戲水弄潮,搏擊海浪,我們端看他少年翩翩,神采飛揚的大學校園生活和在大學冰球隊的訓練留影。他已經是風華正茂的帥小夥了,我們不再一起欣賞同一部電影視作品,聽同一風格的音樂,他也再不需要我來為他挑選衣帽鞋襪和個人裝飾品。我們之間不僅有代溝,還有中西文化的差異,成熟的他,也許早就發現了媽媽不是他幼年時期心目中那麽正確,偉大,和小朋友爭執時總是以“我媽媽說的”做標準答案來定論。現在凡有辯論,他完全能憑著自己的修養,知識和能力,在心裏自信地說“我說的”。
他或許早就感覺到媽媽也並不聰慧,很多時候媽媽的一些思維方式也有些刻板甚至迂腐,可是他不會以譏諷或否定的口吻表達異議,比如在品評女性這個問題上,他並不完全欣賞我的勤勞善良的傳統美德,但他會說“現代的女孩都是精明強幹的職業女性,到哪裏去找像你這樣的勤快潔癖顧家的人生伴侶,你這樣的曆史精英已在現代職場絕跡 ”。在他逐漸成熟,有了自己的判斷力,鑒別力和欣賞品味後,他也會發覺他兒時崇拜多年的媽媽其實既不可愛,也不美麗而且還十分平凡,平凡到塵土裏,他清楚地知道我在他未來事業的選擇和方向定位上不能左右他的意向,可是他在填選申報大學專業時還是尊敬聽取我們的意見和我們商量,闡述他對未來生物醫學工程前景的美好前瞻預測。
基於我們對他多年的培養和了解,我們相信他的眼光,尊重他的人生誌向選擇。他最終如願以償考進了一所名校的生物醫學工程專業博士研究生。孩子畢竟是屬於社會和世界的,我們把他交給了社會,讓他獨立拚闖世界。我現在羨慕他擁有青春飛揚的美好歲月,也崇拜他,可不是他年幼時那種無知盲目的崇拜,而是一種對人生春華秋實境界向往和冀希,感動得自己胸中的驕傲和自豪騰然升起,也領略到了一種精神寄托和心靈滿足與慰籍。再次感激你我的孩子,你又給了我們一個踏實平靜,舒暢安詳的好心情,這輩子有了你我們真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