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波士頓時,孩子的鋼琴老師Lisa為我們推薦了美國音樂協會在華盛頓州的一位會員老師Laura.我們帶孩子見了,當時孩子已有五年的鋼琴學齡了,無論是從師風格,技巧特征,還是個人習慣,氣質,欣賞品位在練習,演奏時都有了一定個性傾向,此階段換老師,師徒雙方都不易適應。
剛一見Laura,孩子隻彈了一兩曲,Laura就讓他打住,說哪幾個音節表現力不夠充分,哪個音符手的收放伸展不夠到位。接著她就充滿感情的,整個上身前傾後仰手,飛揚的手指在琴鍵上舞蹈,示範給孩子那幾個音符音節。她對孩子的指法技巧予以了肯定,重點指出了孩子沒有用心去彈,她強調,彈好鋼琴不是play by hand,而是play by heart。然後又說下次來上課,她首先要給孩子講解曲意,背景,再開始練琴,顯然她已經接受這個學生了。
感觸到鋼琴鍵才知道電子琴的單薄和膚淺,鋼琴木質的鍵不僅厚重沉實,而且持音長久,因此彈到位,彈足音,指尖站立這些基本功是一種長期艱苦的訓練。特別是手指站立訓練,要刻意時時站立好十指彈,還不能有僵硬緊張的感覺,這實在是為難了孩子。要求他平時不一定在琴上,隨便在桌子上就能練練每個指頭的單敲擊力,最難做的是無名指,尤其是左手無名指,要彈敲出聲來可沒那麽容易。這時我就和他一起練,一起敲,恨的時候他就罵道:“Stupid finger”,我也跟他一起用勁打一下那個“Stupid finger”。這樣陪練了一段時間,立指擊鍵的力度雖沒多大提高,可是孩子的強迫意識增強了,有針對性地選了一些練習曲幫他獨破這一難點。同時我也跟他講意念,幫他思想放鬆,臂膀手腕放鬆,仔細體會放鬆後運氣至指尖的感覺。把領悟Laura的意念,放鬆傳遞給他,讓他理解體會當你自然落臂時預先形成將重量聚集到指尖的意念,以達到在指尖觸鍵,支撐身體重量時,體會出指尖有”捉住”琴鍵的感覺,在練習”斷奏”時能夠發出圓潤而有深度的音色後,才能夠在作連音練習;而連音練習要求手腕的上下左右動作必需柔順而不呆滯,並且能夠較為正確地控製手型,這樣實現心,腦,手協調。不管他真懂還是強迫使然,一本厚厚的拜厄練習曲就是在東方式嚴格教練,壓抑受訓下完成了。這為孩子後來音樂生涯的繼續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Laura是位蘇聯鋼琴表演藝術家,和Lisa美國學院派寬容,靈活的教學風格不同,Laura的俄羅斯式教育出身兼藝術表演家的強表現力的氣質,說話語速快捷,語氣嚴厲,言語簡潔幹脆,動作一招一式大起大落,奔放張揚,給孩子第一麵的感覺很敬畏,說她太emotional,不comfortable。也許是東方文化觀下,欣賞治學嚴謹,崇尚藝術的認同定勢,又考慮到孩子書卷氣有餘,個性張揚不足,我們就是看中了Laura的藝術表演家的灑脫,四溢張揚的表現力,無疑對孩子的性格,學藝風格及欣賞取向都有積極的影響。為了使孩子接受我們的選擇,真正從心裏消除敬畏感和不舒服的情緒,我們又帶孩子第二次見了Laura這次他們之間不是琴藝教學,而是聊聊天,話家常,孩子感覺好多了,Laura說她教授鋼琴,訓練學生不是簡單的為他們得名次,拿獎,而是teaching music, teaching lift,這一點,我理解為中國教育思想的:“教書育人”。跟著Laura學了兩年,孩子的鋼琴演藝水平得到提高,Laura 當時有兩個得意高徒,一個是我孩子,還有一個韓國女孩,她是立誌要報考音樂學院的,Laura也想我那書生十足的孩子報考音樂學院,可是孩子更鍾情於理工科,我們也不想讓他走音樂道路,他的性格和興趣不適合搞藝術,雖然琴技不錯,但隻是技術而沒有激情。他演奏的鋼琴曲目後來在西雅圖電台一個每周一次的music education program裏播放,後來還在那年華盛頓州鋼琴比賽中又獲得一Honorable Mention Prize.
隨著孩子進入大學少年班和大學學習生活的繁忙緊張,我們非常不舍地終止了孩子的鋼琴生涯,Laura也十分惋惜孩子沒能按照她的設計報考音樂學院,而是誌向於生物醫學工程專業。雖然家裏每天不再重複著單調的習琴聲,多年的音樂技藝修煉和藝術理論修養是他一生享用的精神財富,在他閑暇之際,信手一曲“梁祝”,纏綿憂惋,如泣如訴,一曲”Back street boy”的“I want it that way”強勁高昂,激越奔放,時常在我們的客廳裏彌漫回蕩,那琴聲已不單單是音樂本身美妙,典雅和神韻散漫灑落在我們家的每一個角落,侵蝕感染在我們心裏,她分明在強化我對來自兒子的驕傲,洗煉出兒子多年心智,修養和技藝的結晶,那些跳躍和流瀉的音符都成了我們一生中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