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在矽穀安家一個月,家還沒捂熱訥,孩子就要離開飛往紐約州,在機場送別時看著他一臉沉靜的書卷氣,板寸頭烏黑濃密,略顯單薄的小身板昂然挺直,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朝氣,那時的他還沒有過19歲生日,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家,離家放飛對他來說有一種自由的興奮,而對我們來說有一種失控的不舍。我和他相擁了幾秒,就目送他稚嫩的背影進了安檢大廳。哈死笨的打趣道:“沒有揮淚告別啊?”我說又不是一別幾年,他幾個月就要回來的,我們還可以經常電話的。
孩子一走,回家的路上車裏的老兩口就開始囉嗦起孩子去康納兒大學安頓的事兒,算著飛機登陸紐瓦克機場的時間,之後租車開到伊薩卡的時間,找宿舍等待。其實一切都是瞎操心,但還是不停的說了一路,孩子剛剛登機,思念已經開始,車內狹小的空間裏充斥著我們對孩子過去點點滴滴的種種絮叨,一貫以為自己不是一個兒女情長的弱女子,此刻也變得有些纏綿。想起了龍應台說過:“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在後來的二人世界裏,空落落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工作之餘沒有了為孩子的“操勞”,輕飄飄的生活令人有些失重。勞碌的命隻享受忙碌,消受不起閑散慵懶。記得那時在波士頓剛剛完成學業,拿到文憑時一卸學習重任,沒享受幾天自由輕鬆的好日子,就覺得虛度光陰了,除了工作帶娃人生又找不到北了。日子一天天蹉跎著,虛度了多少好年華,革命人有理想有抱負隻是在美國大地上空悲切。現在兒子他鄉求學,帶娃的工作也完成了,後半生似乎就是混吃等死了,令我這革命人有罪惡感。
沒有了娃的牽絆,可以過出了“鶴立雞群”的瀟灑。再也不用糾結於娃的吃喝拉撒,靈魂歸位,肉體舒坦,享受生活,靜待退休。朋友圈曬的都是旅遊,美景,美食,瑜伽,茶道,插花,跟姐妹聚會……早就消失很久的文藝氣息它又回來了!還有什麽能比這些精神上的滋養更能安撫我們幾十年來疲憊的心靈呢。不知是自我解放了還自我放縱了,自從20年前生了孩子後,現在終於重新過上了人的生活。
想幫娃做點啥,娃的東西早就也看不懂了,聽聽娃說的學業啥也隻能發懵,感覺自己的智商,遭到了無情的嘲笑和拋棄。跟娃也顧不上啥親情了,“不打擾”就是老母親最大的溫柔。
娃讀得好了,秒變勵誌大師,信心滿滿;娃發揮失常了,想立刻佛係出家,遠離這惱人的紅塵!
老母親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好幾年,吐不出,咽不下,真是火大。現在娃走了,火也熄了,氣也憋了,你愛幹嘛幹嘛,卻又成了無所事事,遊手好閑之徒了。
事實上,我在很多方麵都不喜歡“空巢”的狀態的,它缺乏目的感,空巢提醒著那些曾經存在但永不再來的過去,那是一個出生,生活,成長和喧囂的地方,那個普通平凡三口之家的尋常快樂,浪漫滿屋的煙火氣,熱騰騰的美味佳肴的廚房,都能輕易撫平所有疲憊。而現在卻變得安靜冷清了,留下的隻有回憶。
當我不得不和哈死笨的兩地分居,無數個獨居的日子在花開花謝中守望, 當孩子飛走我們由奔忙操勞變成思念牽掛,我們心頭會有多少惆悵? 逢佳節倍思親的日子,我們都在電話裏跟孩子過節,孩子幾句報平安就打發了我們,讓我的電話粥高壓鍋兩分鍾就解決了,心裏萬千落寞縈繞不去? 空巢,一個蘊含著萬千滋味的兩個字,它代表了一種孤獨守望的生活態度,更是一種難以釋懷的心態,
我還保留著孩子房間裏的一切擺設,他總能提醒我為那些我們和孩子共同的美好回憶和感恩。而這些回憶和感恩時刻無形地與我同在,也讓我意識到我不能在空巢的日子裏活在回憶裏,活在過去的死循環。
革命的糾結好一陣子,終於頓悟了, 其實空巢或者一個人也可以把日子過成詩和遠方。在空巢瑣事日常裏,努力熱愛生活,把獨處時間當做“充血時刻”,兩人世界小空間是找到自我,自我恢複的空間,二人或獨居可以是非常自我的,孤獨但不寂寞,孤獨也不完全是負麵的,在那些隻有自己陪伴自己的日子裏,獨居賦予了我放大了自由的時間和空間,認識自己,在完全自我的世界裏尋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