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壟斷”這個詞的意思,我們是從政治經濟學的教科書上得知的。那些教科書告訴我們:帝國主義一定要走向壟斷,壟斷集團要控製壟斷價格,榨取壟斷利潤,壓榨老百姓,讓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那些教科書的編者們都是現代的一批知名的經濟學家。
社會慢慢的走到今天,“好像早上八九點鍾太陽”的我們也進入了中年、老年,卻發現那些教科書上所描繪的壟斷正一步一步的向我們走來,緊緊的包圍著我們,使我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所不同於教科書上描繪的,隻是他們幾乎都打著國家的旗號,宣稱自己代表所謂的“國家利益”。他們頑強的抵禦著一切來自國內國外的入侵,堅守著自己盆滿缽溢的陣地。
我們周圍的壟斷集團可謂多矣,它們占有天時地利,占盡政策、資源和市場優勢,對外壁壘森嚴手段百出,而目的隻有一個,即那些教科書上所說的“榨取高額壟斷利潤”,這樣的集團人們稱之為既得利益集團。
就說電信吧,以前隻有一家,別無分店。那時收入微薄市民想要安裝一台普通住宅電話,“初裝費”就曾高達六千元。別忘了這還沒有完,雖然你交了初裝費,但電話還不是你的,你還得出錢向電信租,這叫“月租費”。後來電信分了家,分成了固定電話和移動電話,據“有關方麵”說這是為了競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實質上是自己在分一快大蛋糕,當然是不允許別人來染指的,教科書上把它們稱作“寡頭”壟斷。當時的一個“大哥大”要幾萬元,後來的各種手機也是天價推銷至今,不管他們開通了什麽樣的“套餐”,通話費也是世界第一。民脂民膏養肥了中國電信。
有線電視也不示弱,在政府明令不準居民安裝衛星接收天線的文件的保護下,居民別無選擇,於是,幾百元的“初裝費”交了,每月十幾元的收視費也交了。後來有線電視公司說要安機頂盒,居民同樣別無選擇,因為你不要機頂盒,你就什麽也看不到。於是收視費也就上揚到了二十幾元,電視節目你還不能任意看,其中還有一些節目你還得再交費,才能“有權收看”。
石油大亨們更是腰壯脖子粗,在國家大力打擊走私的前提下,無人同他們競爭,於是油價他們說漲就漲,而且還得由國家發改委下文。使得中國油價幾個筋鬥就翻到了世界一流,利益集團和那些經濟學家們還這樣來教育人民,說這是與“國際接軌”。可是,當國際油價下跌的時候,他們卻一聲不吭,也不與“國際接軌”了。
公路收費更是一個黑洞,年複一年的收啊收,不知要收到何年?很多地方政府在公路收費期將至之時,居然把公路的收費權賣給一個公司,於是收費年限又延續好多年。廣東佛山的九江大橋不知是它垮了壓住了一艘船,還是被一艘船碰了一下垮了,反正是塌了。收費公司要向海事部門索賠兩千多萬,其根據是橋修複要半年,而他們每天可以收費十四萬,隻這一項就達兩千五百萬。但是九江大橋建設費不到一億,建成後已收費十九年,明眼人都可以知道它吸食了多少民間血汗!北京首都機場高速公路收費更是驚人,這個死胡同進出都不能幸免,叫“雙向收費”。這個連人民代表大會都阻止不了的吸血鬼據說還得“合法”收上十幾年!難怪江蘇省交通廳的一個副廳長坦言他也想去作一個高薪收費員。說實話對他來說,這並非難事,但我們十三億人都想去作這個收費員,行嗎?
前段時間報紙披露的山東濟南供電部門的職工所繳的住房公積金每月達到6000元,而濟南市一般企業職工的住房公積金隻有11元,二者相差近600倍!我們不難看出,壟斷集團占有了多少倍於社會普通百姓的財富。
如果認為隻有經濟部門才有壟斷,那你就錯了。教育的壟斷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前幾年,在改革開放的橋頭堡深圳,一群農民工的孩子們曾含著眼淚,現場目睹了推土機將自己的學校——一所民工子弟學校夷為平地。原因當然是很多的,你沒有注冊,占地麵積不夠,建築麵積不夠,教師資格不夠,教學設施不夠等等,總之,隻要有一條被抓住,鏟平你就是在國家的名義下進行的。這種撕心裂肺的行為在其他城市,甚至首都北京也發生過。在教育產業化的口號下,我們的教育失去了公平,隻認錢和權,這個行業的腐敗無論怎樣估計都不會過高。
體育界的壟斷也是不可思議的,體育本來應該是一個公平競爭的行業,這也是奧運精神。但到了中國,到了這個行政權力主宰一切的地方,公平的味道也就變了。奧運會後中國著名跳水教練於芬和國家跳水隊領隊周繼紅的矛盾實質上也源於此。於芬任教的清華跳水隊的隊員不能通過正常途徑進入國家跳水隊,奧運會當年的全國跳水比賽冠軍田亮不能進入國家隊,甚至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的呼籲也無濟於事。中國體育的行政壟斷可見一斑。
壟斷集團以政府為後盾,往往打著“國家利益”的旗幟來嚇唬別人,誰要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給你扣一頂“賣國”的帽子,這個帽子誰敢承受!當年中國的入世談判是何等的艱難,前後經曆了十幾年時間,談老了幾茬人,幾乎打了兩個抗日戰爭。其實根本的原因就是壟斷集團不肯放棄既得利益,於是這個馬拉鬆的談判隻好年複一年的談下去,老百姓隻能一年又一年的等待。最後是朱總理發了火,親自幹預了談判,才勉強簽定了中國入世的協議。但入世後不經意之間又過了好多年,壟斷集團仍然還以國家的名義在進行自我保護,這是人們都能看到的。不僅是上文提到的那些部門,還有房地產、醫療、公用設施、鐵路、新聞、甚至出租汽車公司等行業的壟斷都是存在的,這無疑是剝奪了公民的選擇權。
不僅如此,利益集團還聯合起來抵製立法。中國的《反壟斷法》幾十年了才剛剛出爐,那部溫柔的法律能起到多少作用呢?應該由誰來執行呢,我們有理由懷疑。中國燃油稅的年年流產,就是由於利益集團的幹擾,經過了十幾年的“陣痛”,剛剛出台,但還不能夠把中國高速公路的收費包括進去。
在這種由利益集團操縱國家命脈的前提下,我們怎麽能夠公正的起來反壟斷?在美國,著名的微軟公司涉嫌壟斷被美國司法部起訴。這樣的事例在中國可能發生嗎?
看起來,壟斷不僅僅是帝國主義的特征,也是我們正在建設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特征。人類社會的經濟發展,是繞不開資本的原始積累這個坎的。教科書告訴我們,當年資本主義經濟發展初始階段,是由於“圈地運動”開始的資本原始積累,那是一個血腥殘酷的日子,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現在我們社會麵臨的“拆遷”運動,股市和房市的圈錢運動,對老百姓來說同樣也是很殘酷的。所以,馬克思講的“資本來到世間,每一個毛孔裏都滴著血和肮髒的東西”是一個真理。
壟斷最大的危害就是鏟除了社會的公平,拉大了貧富差距。在壟斷包圍我們的條件下,社會所發生的變化是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始料未及的。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經濟迅猛發展,政治長時間穩定,想不冒出特殊利益集團也不可能。在“穩定壓倒一切”的口號下,這些利益集團就會越來越成熟和有技巧,它們對國家政治經濟方麵的控製會越來越自然。前麵講到的中國入世的談判和燃油稅的出台就是一個例子。這些利益集團的博弈已經上升到立法層麵,比如去年的商務部主管立法的官員郭京毅的落馬就敲響了這方麵的警鍾。社會各階層的分化造成的矛盾逐漸顯現化,改革的成果被利益集團、政府官員和知識界精英們所瓜分。貧富差距越拉越大,共同富裕仿佛已經成為一個遙遠的童話。同時,一百多年來先進的中國人前仆後繼為之奮鬥的民主也越來越遠。按知識精英們的設計,從現在開始,先通過黨內民主,鋪好了通向人民民主的道路,至少需要到本世紀的中葉才有可能實現,也就是說,我們這幾輩人,或許已經不能使用自己手中那張所謂的“神聖”選票了。
壟斷的危害之二就是壓製了中國人才的湧現。從經濟學的原理來看,在市場上占據壟斷地位的企業是不需要企業家的,因為這種企業不必麵對殘酷的市場環境和強大的競爭對手,老百姓戲說那是“連豬都能當老總”的地方。相反,貪汙腐敗者、欺上瞞下者倒是層出不窮。這些政府部門和大型國企的接班人多是幹部子弟、名門望族後裔或者領導人的秘書司機聚集的風水寶地。溫總理痛心的講道現在的大學裏農民子弟占的比例越來越少,說明中國人才通道已經被利益集團占據,而普通人上升的空間已經被慢慢的堵死。左思有一首詠史詩這樣吟道:
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徑,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
我們不能搞了幾十年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後,才發現還是停留在封建社會的高級階段吧。
壟斷的危害之三是激化官民矛盾、社會和政府的矛盾,使得我國個體與群體同政府的矛盾衝突近年來不斷爆發。甘肅隴南拆遷事件和貴州甕安事件就是官民矛盾激化的事例。這些事件的參與者更多的可能是在生活中遇到過不公正的待遇,投訴無門,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做出的極端行動。而他們作為普通民眾,在和壟斷集團和政府部門的博弈和對話中,往往缺少自己的代言人。別的姑且不倫,僅近些年在壟斷部門的價格聽證會中,哪一次是采納了弱勢民眾的意見。
壟斷所積累的各類矛盾將成為社會發展的巨大障礙,是我們應該正視和著力解決的時候了。在中國現行體製下,不可能依靠群眾來解決,因此,政府應該承擔更大的責任,不如此,我們建設和諧社會的口號便是一句空話
2009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