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那會兒 (4) -- ‘有莎士比亞全集嗎?’

‘有莎士比亞全集嗎?’

 英語係女孩兒在人們的想象裏應該時髦開放漂亮.回想之下,每個年級似乎都真有幾個出眾的,多半因為這裏女生人數眾多,與專業倒不一定直接掛鉤.我們大學裏學的全是老古董, 莎士比亞狄更斯的,如何開放?

  一年級的時候曾經管理過係裏的小圖書館.一天,一個高高個的女孩兒走來,細細的嗓音帶著撒嬌的味道: '有莎士比亞全集嗎?'抬頭看見她,讓我立刻想起’ 窈窕淑女’四個字:這個渾身吳儂軟語氣息的江南女孩兒,剛上研究生,主攻莎士比亞,長得十分甜美,隻是白白的臉上化了濃妝,且因為熱有些花了,實在有些煞風景,若是素顏,真可稱出水芙蓉,哪裏再需要半點修飾.那軟軟的嬌滴滴的口吻,男孩兒女孩兒聽了,都無法抗拒,要啥能不答應,不過撒嬌與學問放一起,怎麽感覺都不協調.我很偏見地猜:這一臉妝容這副模樣,哪有時間精力讀書,就是一個混文憑的吧.誰想人家非但讀了,還學得很好,一年後就被公派去了英國讀博士,我後來讀研跟她是同一個指導老師,從教授那裏聽到些她的消息:在英國找了個台灣男朋友,嫁到了寶島,從此做起全職太太,還給我看過他們的照片,標準的帥哥美女,教授挺為她感到可惜:浪費了好天份.

 有意思的是教授所有的學生都是女孩兒,而且沒有長得差的,要是有個男同學申請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拒絕?我退學出國去告別的時候,教授夫人誠懇地說: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門當戶對.我乖乖地點點頭,年少不經事的心裏有些不認同,其實根本不理解它的含義.

 在我的記憶裏,係裏有那麽幾個女孩兒非常突出,分布在各個年級.高兩屆一個班裏有兩個女孩兒美出了完全不同的風格,都十分耀眼,一個北京姑娘,大大的有些深陷的眼睛,利落的短發,渾身散發著北京女孩兒的爽快鋒芒,很性感,是鍾楚紅的風格,比鍾楚紅更漂亮,另一個雲南女孩兒,氣質象極了林青霞,飄逸如仙,又有些冷傲,布告欄裏舞蹈團演出的照片上,她的美麗讓其她人一時間暗淡無光.當她走在校園中,長發飄飄,即使萬物蕭索的冬天,也會立刻變得明媚燦爛,看到的男孩兒眼睛都直了,她的回頭率百分之好幾百,因為所有男孩兒都忍不住回頭一看再看,哪怕隻是背影,也美得讓人戀戀不舍.有人說她後麵跟著一個師的追求者.他們班一個男孩兒苦戀她四年不得芳心,那是一個多麽漂亮的男孩兒,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眼睛裏隻有這個姑娘,那一份癡心專注,終是付了東流.還有一次見她跟一個男孩兒說話,聽說是留學生回來想娶人家帶走,小夥子也是標準帥哥,但也不了了之.我從來沒見她跟誰粘在一起,出雙入對.臨畢業那年,忽然聽說她被處分了,因為偷拿同宿舍同學的信件被告了,不知是否與男孩兒有關.這個看去脫盡了人間煙火的美麗的女孩兒,畢業被懲罰性地分回雲南,不知道背著處分,她又有著怎樣的人生?

 剛入學不久,一天同宿舍的廣西女孩兒莫興衝衝地報告:今天我在學五看見一對,真是金童玉女啊!她沒有誇張,我們見了也完全同意.很快發現原來他們都是我們係的,男孩兒已經讀研究生,轉了法律係,女孩兒小兩屆,還在讀本科.打聽出來的消息,這個一米八的帥小夥曾是四中第一美男子,有軍隊背景;而一米六七的女孩兒,其父更是中央高官,女孩兒長得真挺漂亮的,白白的,眼睛大大亮亮的,單從容貌上講,他們真是般配.經常見他們出入宿舍樓,觀察久了卻感覺有些怪:也許正因為是高幹的孩子,這個女孩兒刻意地低調,基本是一身深藍色布衣布褲加平底布鞋,襯得臉越發白,樸素得過了頭.不知道是因為性格內向還是因為生過病,她總是很沉默,甚至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很少跟同學來往;有一次樓道撞見他們,男孩兒不耐煩地回頭催促:你快點兒.而她,一句話也不說,默默跟上.這一對直到畢業都在一起的帥哥美女之間,卻似乎少了真情.他們看彼此的眼裏,都沒有年輕男女該有的火熱和激情.以我的猜測,女孩兒還是非常喜歡那個男孩兒的:帥得沒道理的小夥子,誰能不喜歡呢?那個有野心的男孩兒,卻未必付出了真心,人們都在傳:他是想借了高梯向上爬.他們結了婚,卻最終分離,因為他終是沒能靠得上倒了的梯子.我始終為這女孩兒感到壓抑:生於優越家庭,於她,實在不是幸運.我從沒見她笑過.

 一個個數來,發現英語係的確多美女,且多美得全校聞名,怪不得提起英語係,人們多先入為主地下結論.不漂亮你對得起英語係的名聲嗎?出了風流事,能不是你們幹的? 其實無論是跟留學生談戀愛的,抑或在外同居,懷孕被學校開除的,無一出自英語係,這個洋文係其實比很多其它係的學生保守得多:喜歡你的語言文學,未見得要喜歡你的人,要接受你的三觀.據我觀察,在校時最活躍的當屬中文與法律兩大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