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是何年
對麵是何人
疫情起來以後，生活狀態都是配合著疫情在走，一個肉眼根本看不見的病毒，像小澤征爾手中的指揮棒，指揮著人類團團轉。你哭罵也好，指責也罷，甚至是抗爭不服--說到底還是要看著那指揮棒舉起和落下。
除了買菜做飯偶爾在樹林裏走走，沒有了圖書館電影院書店畫展，也沒有了朋友聚會教堂，時間的密度突然變得鬆垮。韓劇就這樣擠了進來，從Reply1988開始，在豆瓣上搜了一堆8分以上的，把所有純粹戀愛題材的剔除掉，就這樣看了很多。
住處緊挨著樹林，林子裏有很多條不同的小道，小道被樹木隔開，常常是聞聲不見人。韓劇是靠字幕理解的，看多了最基本的詞匯也是懂得的，何況他們的語言裏麵有很多讀音就是中式的，有點類似淮揚一帶的硬、擰。走道的時候幾乎每次都能聽見韓語嘰裏咕嚕熟悉的音節飄過來，仿佛韓劇正在旁邊的道上上演。
韓劇的題材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們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無懼暴露最基本麵的黑暗最高層的腐朽。有時候揭露本身就藏著修複和改善的意圖，不是嗎？
身邊的很多朋友一直追美劇，偶爾她們也推薦別的好劇，我不為所動，這一年多來一直在韓劇裏麵打轉轉。奇妙的是Netflix上的韓劇，其實已經是亞洲版的美劇了，攝影技巧、表現方式、編劇手段，韓劇緊緊跟著美劇。
2021年6月末，我和周圍許多人一樣都打了第一針疫苗，疫情好轉。在等待第二針的時候，一股121年以來最狂妄的熱浪偷襲了這個溫帶海洋性氣候、很多人一輩子都用不著空調的地方，在“毒”略顯疲憊的時候，“浪”占據上風。屋裏38度屋外41，風扇晝夜不停，但是人的臉還是被熱氣蒸得通紅。從冰箱裏取出瓶裝礦泉水，在左右臉輪流滾動降溫。
心氣浮躁。除了等待熱浪過去，什麽也做不了。連做飯都隻能是最簡單的。忽然就想起來做“蛋包飯”，一次多做點，可以吃幾次。
我還沒弄清楚這是韓式的還是日式的，管它呢，反正“蛋包飯”號稱冰箱清理機，就地取材。
中式蛋炒飯是雞蛋打碎了摻入飯中，吃的時候是不大能覺察到蛋的滋味的。差不多的食材，而蛋包飯，用勺吃，體會到的首先是蛋，然後才是飯粒，再然後是菜粒，一層層層次分明，非常不同的咀嚼體驗！
幾乎相同的食材，從來都是拿來做炒飯，這是第一次想起試試蛋包飯。咀嚼的時候，蛋的軟，飯的香，黃瓜的脆，胡蘿片的色……說起來還是拜韓劇所賜，蛋包飯應該是他們的日常食物吧！
蛋包飯撐過去的這幾天，“浪“得虛名，登上了各大新聞，一時風頭無兩。也像所有“過熱”的現象一樣，終究要過去的。溫帶海洋性的這地方重歸20幾度，變得真正的溫和。早餐的風吹在身上，帶了幾分涼意。收起搭在廳裏通風處的臨時床墊，今晚應該可以重歸臥室了。
賈平凹曾說“天氣即天意”--天意盛怒過後，也該是平靜了吧？天意平靜，我也心氣好，便有了動力，腦子也轉動起來。
糯米玉米蒸了，剝出玉米粒，加上芡粉、麵粉，一點糖，攪拌成稀糊，鍋裏刷上一點點油，薄薄的煎出一張餅，切出來趁熱吃。餅中碰上玉米粒阻隔，稍稍用力，玉米的糯，麵粉的粘，組合在一起是滋味中最上乘的微妙，最不違和的口腔體貼。
不知道還要用多久才能恢複到病毒攻擊之前的日子，也許恢複了也是從此兩樣，時間的河流不會相同的。
但願我們今日所受的“苦”，就像這餅中稍硬的玉米粒，在明日的咀嚼中，有記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