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56)
2016 (1)
80 年吧 , 爺爺 ( 外公 ) 種的墨菊開花了,許多人來看。孩子們前後的竄著,卻更本沒看墨菊一眼。長條形的花台如今變成了腰圓型,裏麵隻有幾棵大樹,正中的是臘梅,枝開葉散,氣勢龐然,儼然正主之尊。一側是同樣年代久遠的杜仲,另一側是四季金桂。
我對爺爺最後的記憶是爺爺拎著一把鏟刀站在杜仲樹的那側。
破落的院子,樹葉掃的幹幹淨淨。媽媽在許多地方繼承了爺爺的傳統,三姨也是。當她們的身影在這院落裏忙碌著的時候,我覺得死了和活著也沒有什麽明顯的界限。當一種品質和樣貌一起傳承的時候,仿佛就是一種挪移。
像我把豆漿從長瓶子往方瓶子裏到,豆漿始終在。
25 號夜到家的時候,非常不適應南京特有的濕冷。縮頭縮腳的從廚房往臥室去,忽然發現天空中飄起了朦朦的細雪,走廊的路燈下一根線一根線似的扯著,眼簾一落,呀,竟然滿樹星星點點的,臘梅無葉,花蕊花瓣直接的綴在枝上,獨占鼇頭,唯她獨尊。
我熬不過冷,回到屋裏還是跳開窗簾一角,一樹的枝椏一樹的芬芳,一樹風雅的綻放一樹避人的瘋狂,臘梅不是討巧之物,不能人前盡得誇耀讚賞,她迎合的隻是有緣之人有心之人。
馮明最喜歡這寒香的臘梅,而我雖和她有 13 歲之差,也是最喜歡喜歡這寒梅剪剪的“前輩”。我們極其偶然的認識,平平淡淡的來往,回國必去看望,回來就甚少聯係。每次回國第一個計劃去看望的人一定是她,最後一個吃飯聚會後還記得打回電話跟隨我行蹤的,也必然是她。
她年輕時長得很好, 35 歲才成家。她說她老公在外麵就是個“雷鋒”,在家裏就是“雷鋒的幫扶對象”。我在她家裏吃過最正宗的西安扯麵,聽過最低調的愛情故事,看過最平凡的恩愛夫妻之舉。
臘梅送她最合適,有其他的禮物沒其他的禮物,都行。抵不過梅花一束,一開門“哇呀”一聲的眉開眼笑 ------ 感謝上蒼,在許許多多都變化了之後,在名利,地位,物質,交換都日漸重頭的今天,還是有人堅持著某一種純淨,喜歡著臘梅這種“俏也不爭春”的“蠢”。
每次在奔波之際接到馮明的電話,我都會會心一笑 ---- 隻有她會在見過麵吃完飯之後,沒有什麽事,仍然會打電話來。隻有她會不那麽關心你的房子多大你掙錢多少,也隻有她會聆聽我生活在別處的感受,溫溫柔柔詢問你現在的情形。
也隻有她, 50 之後,仍然是一桌子的零食;也隻有她,把書房當花房和我一樣養一屋子賤花野草,也是隻有她,從不鼓勵女兒利用自己的美貌。她猴急的攛掇著女兒趕緊找對象:“你就一平常人,趕緊的也找一平常人。”
這次回國和他們夫婦午飯後家裏閑坐,聰聰在她家洗澡,為了不影響熱水的供應,她說不洗杯子了,可是咖啡好了,要不就拿碗喝?我和安全還有她,一人抄一隻碗,我和她都隻喝苦的咖啡,老爺加糖。混褐色的液體漾在碗裏,太像中藥了。雖然過了小資的年紀,可這如此這般的豪氣,也隻有跟馮明可以共享。
閑聊中聽說她曾在極寒冷的夜裏,棉襖裏揣把剪刀,偷著去小區的綠化帶剪臘梅。我說梅朵快凋謝的時候,掐下來鋪開晾幹,裝入小布袋中,放到內衣抽屜裏,味兒極好。她吊著兩條眉毛聽著。最後一次電話裏她說臘梅不耐高溫,於是她每日從客廳裏搬到廚房開窗處,搬來搬去的,朵兒掉了好多,可惜啊。
回來後第一天上班聽到那首流行的歌“ you don't know you're beautiful , that's what makes you beautiful ”,突然就想到了她, 58 了,我親愛的“前輩”,但願我 58 的時候也有心有膽去“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