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家裏因為種花,也鬧過一陣子小蟲子。小小的黑蟲子,專門喜歡往亮的地方飛,鏡子上,燈上。每每此時,老爺都煩躁不堪的說“你看,就是你的那些花,你能不能想點辦法?”
於是我到homedepot去買那種insects殺蟲劑。我家有一顆扶桑樹,開大朵大朵紅色的花,碧綠的葉子油亮油亮的。最先就是那些油亮的葉子上綴滿了比芝麻還小的碎末,那些碎末就是小蟲子的始祖。
我的insect大多數時候都是狠狠的噴那顆碩大的扶桑。我家種的幾乎全是綠色的葉子,花都活不成,唯獨這顆扶桑,碗大的花朵紅豔豔的突然怒放在一片綠葉當中,在每年二三月,在我打開門,偶爾,突然一瞬間,看到她的時候,那種盈盈上升的巨大的喜悅,一下子冰化了所有寒冷的情緒。
我知道我家小蟲子的源頭,鼻祖就在這棵樹的跟下,土壤裏。我不停的噴啊噴,有時候剛剛要開的花骨朵上也綴滿了那些碎末,我就凶悍的一把把她擰下來----她開的時候,那些碎末就變成了小蟲子,驚喜萬分的在我家上躥下跳。老爺忍耐的心一下子就暴怒起來:“趕快把你那些花,扔掉”。
當他明白無誤的特指這顆扶桑的時候,我也總是像被觸及底線一樣彈跳起來:“那你先把我扔出去吧。”
話趕話到這兒,大家都理智的收嘴了。
2005年我們去上過一期“夫妻培訓營”(簡化版),當時我們也是很受感動很受益。不過那些形式:眼對眼,手拉手,互相表達,及時倒垃圾,給出讚美的話語等等,我們采取了“抽蟬取絲”的懶人辦法----取其精神實質。所以,趕盡殺絕的吵架方式,一宣為快的情緒發泄,由表及裏的深入批判,回憶往事的苦大仇深,基本上和我們說“byebye”了。
直到九月的某一天開始,當我們家又開始蟲螢莽撞,旋風一樣舞動的時候。考驗再一次降臨----說byebye不容易啊。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這麽多,簡直可以說是“成群結隊”,還膽大妄為的歇息在牆壁上,柱子上橫梁上。insects一天幾次噴,也不管用。讓她鬧騰幾天吧,反正她壽數有限。我開始抽幾頁fly卷成卷,把歇息在牆壁上的打死。老爺一聲歎息。我忙著的時候,他就用那卷,劈裏啪啦的開始揍他們。
有一天晚上,老爺打的興起,向我們報告說打死了幾十隻。毛毛向同伴報告自己的爸爸有多厲害,孩子們都說“wow”。幸虧沒人問“你家怎麽有那麽多蟲子?”。
我也很欣慰。死一隻少一隻,我不信你們能源源不斷?
老早說好了中秋節,小組裏的幾家人聚餐。那天,各種食物擺滿了桌上,蟲子麽突然也瘋了似的,不知從哪兒冒出那麽多,聞香而來。隻好把每樣食品都捂得嚴嚴實實。我們說話時,小蟲子就在燈下人頭頂上,飛來飛去。幸虧都是極其熟的人。幸虧老爺忙於治理蟲子,沒空多說什麽。
但是三四天下來,不見其少。反而在隊伍裏發現了“長幼相依”,好像一個家族都在這兒紮根的態勢。我下班一進門,朝南的客廳陽光四溢,蟲飛蟲舞。溫暖的地方,她們的身影可以說是,無處不在。頭幾天,我是無暇四顧,抄起卷就一頓猛打。我也開始計數,下手特別“穩,準,狠”。老大一放學,也抄起卷一頓揍。老爺一下班,頭一句話就是“今天蟲多嗎?”----油煙機嗡嗡叫著,他也不知嘟囔著什麽,方正是一步一移的找著小黑點,最後,他一天能打到八十個之多。
晚飯後的幾個小時,不知不覺的就在四處逡巡的移動中過去了。牆上的黑點越來越多,有些死掉的粘在上麵,又被後來的人再打一遍。老爺練就的一下子可以打死三個,一邊打一邊說“打得你,灰飛煙滅”。被無限攪擾的我,也是充滿了怨氣和仇恨,下手越來越重,fly的鉛印黑乎乎的糊在牆上。
我們都想靠自己的能力趕快解決這個問題。踩死一隻螞蟻都容易,還怕飛蟲?
牆壁要擦洗,每一個黑點都不能放過。我發現蟲子喜歡呆在溫暖油膩的地方,每一片油膩都不能放過。
油煙機,櫥櫃,pantry,垃圾桶。
巨大的工作量。還得持之以恒的噴insects。打掃的過程中,發現那些小蟲子也有知覺,她們越爬越高,直至躲到櫥櫃的最上層,那是自建房以來我們就很少觸及的地方。
哇,嚇死人的灰,一層層集成了垢。當你把看得見的地方打掃幹淨,不缺人誇“幹淨”。然而這些角落----隻是看不見而已。人都不肯承認自己有“罪”,就像這些角落,看不見時,我不也很得意家裏看得見的幹淨嗎?
我用最強力的除垢劑去擦,過後,自己的手都有一陣陣的灼傷感。
一周過後,小蟲子頑強的不減少。老爺終於再提“把花都扔出去”----我心裏的怒氣也是多少打了折扣。但還是強硬的頂著:“難道這麽大的樹,也扔掉?”-----我期待他稍稍有猶豫,那也說明他看重的和我一樣。
沒想到人家想也沒想就說:“當然。我就不懂這麽大的樹,放在家裏有什麽好看?”
蟲子,勞動,束手無策,疲乏,許多的聚在一起也點燃了我的情緒:“我就是覺得好看。這個鬼地方,一年有半年都見不到綠色,你把家裏的花都扔了試試,你看這裏會像什麽鬼樣子?”
“我看沒什麽不同,總比有蟲子好。”
“你應該想辦法幫幫我,總是怪我,這些小蟲子又不是我造出來的。”----算是達成共識。周末時我們上街買土買大缸換所有的植物陪土,買insect買那種別人推薦的黃色的小粘紙,煙頭泡水澆在土上,所有的我們知道的對付蟲子的辦法,一起上。
還是不見效。我頹然的想到了最後一招。
先把幾盆花挪出去,再挪稍好的幾盆。最後,是這顆扶桑。06年時我們搬進這件新建好的房子不久,就買了這顆小樹,如今這麽大了。從沒想過會不要這顆樹。
那天下午天氣很暖,秋高氣爽。我拿起剪刀,修了修枝椏。哎,弄到最後,還是我自己下定決心,把這些花,扔就扔了吧。既是要扔,還剪什麽呢?一念及此,我就拎著剪刀回家。
半壁皆空的客廳,很怪異,像是沒人住的房子。人氣,也包括了花氣。那點點綴,還真就是“畫龍點睛”。然而一想起那些黑蟲子,還是心有餘悸。
那些伏在壁上的蟲子還是在,而且似乎是固定密集在一麵牆上。奇了怪了,養了那麽多年的花,也從來沒有這樣成災,難道真的是花嗎?腦子一轉,我沿著蟲子聚集的軌跡一點點往下找,,,,,終於我發現了一個裝飯包的櫥櫃。
毛毛的一個不用的飯包,拉練拉得密密實實的,拎著也很輕,似乎沒東西在裏麵。我擱過手去。想想,又狐疑的拉開飯包,噫,我怎麽會給毛毛帶芝麻去學校?
突然,我反應過來。一怔惡心。急忙拽過來幾個垃圾袋,裹了又裹。送出去,開水燙死。再扔進垃圾桶。轉天就是收垃圾,垃圾過後,整個桶再開水燙過。
恨死了那些芝麻,它們才是蟲子的源頭,萬惡之源,緣起於一點點剩下的cheese和漏進去的juice,隻是一點點,釀起了這一樁大禍。
趕緊收回那些花們。死的幾盆是本來就不太好的。扶桑很強大,換盆,新土,剪枝,看起來其實更好。
蟲患過後幾天以內,老爺回家,第一句話還是:
“今天,還有蟲嗎”
還有?恐怕我們家,個個都得練成“一指禪”滅蟲,保不齊哪一天,連“六脈神劍”都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