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一)
(2011-01-24 10:24:55)
下一個
離開中國時,沒覺得有絲毫的困難,我是說心理上。三十歲之前的我們,隻要有辦法,就想離開。
離開的前夕,我們分頭去見各自的朋友同事。我和我青年時代最要好的,我們五個女的,吃完飯往回走。那是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初冬的晚上,街上走的人不多,自行車很多,車後還載著人,從女單的方向往十村去。到了一個人家的樓下,她上樓回家,她也辦了移民,遲我幾個月走。以前我們約好一起去看《有話好好說》,到她家樓下等了好久,幾個人就埋怨她,她幾乎是嚼著嘴巴裏的剩飯嘟囔著“有話好好說嘛-----”。我以為我們很快就會在加拿大見麵,事實上那晚一別,再見時已是二00四年。剩下的四個有一個要回南京,在車站送她,她拿了好多羅紅黴素給我帶去,這些藥提醒著我的即將遠行。但是就是沒有一點悲傷和留戀。想想我們也一起混了那麽幾年單身的時光,一起逛街一起吃小火鍋,一起去中山陵植物園,一起去看一連四場的午夜外國電影周。然後是此起彼落的談戀愛結婚生孩子,結婚都沒有辦喜酒生孩子都是破腹產(一個醫生主刀)。我們都不喜單位組織的活動,彼此的往來是我出國前最基本的“社交”。婚後的聚會變成了“批判會”,先批老公後批婆婆最後互相批判,對別人都是辛辣刻薄毫不留情。我們幾個既不是同學也不是真正意義上有接觸的同事,隻是偶然的遇到,氣味相投年齡相當,漸漸成了一個穩定自得的小圈子。我們剩下的三個,很平常的就分開了。好像每一次的分手,反正下次什麽時候會再聚那樣。
記得剛上班時工資沒多少,總要存幾十塊,銀行就在路邊,從來也不用惦記著,什麽時候方便就去了。年底的時候再看存折,竟然也是一筆數目了,這樣的數目便惦記在心了。二00六年底,事隔七年後我們第一次回國,我突然意識到我自己記憶銀行裏的存款,思念和懷舊像春天裏的草一樣瘋長。到處跑著買禮物包裝寫上名字,回憶著她們的喜好,很多的往事一一回放,眼淚在心裏喜悅的流著。如果說家人是我們先天命定的禮物,那朋友便是我們後天可以自主選擇的禮物,那裏麵有我們的夢想和渴望,我們的肯定和欣賞,我們放大的投影和無法掩飾的缺陷。
我在離開時完全沒有感受到的情緒,在我第一次回國時,完全的補上了。《傾城之戀》裏,範柳原說過“那時候我們太忙著談戀愛了,哪裏還有工夫戀愛?”。一樣的,年輕時我們太忙著離開了,那裏還知道離開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