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辦公室,思索對策。
要不要找凱西直接談談,開門見山了解問題所在?想了一下,我自行否決。
如果凱西是明理的人,她不會這麽做。如果她故意刁難,說了可能自取其辱,她反而會說,是我take personal,想多了。
要不要找頭談談請他解圍?想了想,我又自行否決。
頭在飯局上表示支持我的工作,是他對我抱有期望,相信我能為係裏創造價值。我現在工作毫無建樹,卻開始挑起人事糾紛,頭對我的好印象可能會打個折扣。
要不要找麥克,頭提過的另一谘詢人先了解下情況?
我冥思苦想的當兒,有人敲門,一看,是麗茲,凱西的手下。我剛來這幾天,她對我十分友善。
“這是你要的資料。”麗茲遞給我一摞文件。
“謝謝。請坐。”我接過資料。
“不坐了。我得回辦公室,呆長了被凱西看見就麻煩了。”麗茲笑笑,接著說:“怎麽樣,工作還順利吧。”
“正在適應呢。”我笑笑。盡管很想找麗茲打聽凱西,但我必須謹慎。中層管理人員,最好抱團,即使有矛盾,至少表麵上要顯得團結。一但部屬們知道上司內鬥,極有可能利用上司間的矛盾,混水摸魚,從中漁利。
“是凱西麽?”麗茲輕輕說。
剛才一幕,她八成瞧見了。
我又笑笑,並不說話。
麗茲看看身後的門,欲言又止。
我走過去,把門關了。
“剛才的事,我都看在眼裏。她衝著你叫,是把你當小職員對待,想一開始把你打壓下去。”
“我和她各幹各的,互不幹擾,她幹麽想壓我下去?”
“你比她年輕很多,學曆也比她高,她有強烈的不安全感。”
“她什麽學曆?”
“好像是什麽成人教育吧。她以前是個一般職員,和我們一樣,不知怎麽當上經理,水平不高,下邊的人不服,不過整人倒曆害。我們組有些人上人事部 投訴很多次。好家夥,你越投訴,她越變本加厲整人。我們組換人很頻繁。像愛倫,現在的前台接待員,馬上要換工作到其他地方去。凱西知道愛倫要走,這幾天對她壞著呢。”
“凱西這麽做不累麽?出這麽多問題係裏不管麽?”
“她怎麽不累,她曾經有段時間生病,在家休息沒上班。係裏麽,有組員反映到係裏,但是。”麗茲聳聳肩,沒往下說。“不說了,我得回去上班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放心,我不會對外說一個字。”
“祝好運!”麗茲打開門,左右看了看,走了。
凱西的老底被兜出來,如果屬實,極有利用價值,但我仍有疑慮。
首先,我在這兒工作沒幾天,麗茲不可能完全了解我,出賣上司,有可能會給她帶來風險。憑什麽她要告訴我這些?
其次,職員換得快和高壓管製,是管理人員表現差的標誌。如果凱西真這樣不堪,係裏怎能讓她一值做下去?
這一晚上我思來想去,眼前迷霧一片,不知頭緒在哪。
第二天早上,我的組員愛麗絲來找我。我前任離去的這段時間,她是團隊對長,管著組裏的人。
“我能和你談談麽?”愛麗絲站在門邊。
“請坐。”
愛麗絲把門關上,坐下。看她關上門,我心裏一動。平時和職員談公事,我辦公室的門通常是打開的。
“我,請求你保護我們組。”
保護,這詞嚴重了點。
“哪方麵的保護。”
“凱西。請不要讓凱西再搔擾我們。在你上任前這段日子,她一值在幹繞我們的工作。有的組員還被她弄哭了。”
“弄哭,怎麽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得問艾米麗。凱西每天到我們的辦公室早訓晚視,你知道,我們組很多是職業雇員。”
大學職員分兩種,一種級別較低,上下班加班加點有明確規定,另一種級別較高,要求能自律或能一部分自律,工作時間有彈性,加班加點視項目而定,不一定有加班費。管理人員屬後者。所以,上班後我查看學校policy,發現凱西要求我必須早上8:30上班純屬無稽之談。
我一聽就明白了。
凱西的組員都屬級別較低的員工。凱西在用管理她組員的方式,在管著我組裏級別較高的員工,而這種micromanagement,顯然導致了我組員的不滿。
“凱西說,今後她還要參加我們的小組會議。”愛麗絲麵顯怒色。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皺皺眉頭,不懂凱西為什麽要插手其它組的工作。
愛麗絲離開後,我陷入沉思。
我才來幾天,像麗茲一樣,愛麗絲並不完全了解我。她作為下屬,卻把對另一位經理的不滿和盤托出,不怕我怪她挑撥離間麽?難道是知道了昨天那幕,覺得我和她同仇敵愾?
凱西看上去在四麵樹敵。雖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我腦袋始終扯著一根弦,那就是,不能讓下屬當槍使。做為上司,本身就是資源。聰明的下屬,在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也會利用上司的弱點,掙取更多的利益。
不管如何,我看來不會腹背受敵。即然兩個人都這麽說,有一點清楚,凱西在這不得人心。
不過在采取行動前,我還想和麥克談談,以求信息全麵。
正這麽想著,麥克下午來拜訪我。麥克是位年輕的教員,同時擔任係裏的管理工作。見到他,我開門見山,把凱西這幾天如何待我,一一陳述。
麥克聽完,遲疑了會,看了看我。
“嗯,有件事,我們沒對你說。”
哦,還有事瞞著我?
“你這個職位,凱西申請過。但她不合要求,係裏沒要她。”
“我的職位是經理,她也是經理,為什麽要申請我的位置?”我不解。
“雖然都是經理,你的職位,級別比她的高。在學校重大事務上有投票權,她沒有。”
原來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要是早知這事,我不會弄得如此被動。有些姿態,必須一開始就確立。有些事情,若一開始沒做好,日後想更改,事倍功半。凱西想必把我的友善解讀成軟弱,所以這些天來步步進逼。
“我們麵試完你後,就決定要你。凱西的事,沒馬上告訴你,是怕把你嚇走。以我對凱西的了解,我知道衝突總有天會發生,但沒想到這麽快。”麥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算什麽?這是對我工作的支持嗎?我有些腦怒。
“你得和頭談談,以目前這種狀況,你沒法工作。凱西必須時不時地被管管。”麥克建議。
在這一刻,我已確認,求助於頭不會帶來多少負麵影響。但我奇怪,連麥克都這樣說凱西,她為何能還在係裏屹立不倒?
這份工作,幹或不幹,見了頭再說吧。
星期一早上頭會見了我。
我把這星期所經曆的匯報給頭,也提及,當初差點回絕了這份工作。
“我知道。”頭低下頭笑笑。“我接到你的電郵就知道hiring出了問題,所以馬上叫凱西請你回來麵談條件。你提出的要求都非常正當。”
難怪凱西態度前後180度的轉變,原來是頭的緣故。
“按道理說,”頭接著說:“應該我親自與你談給與工作的事,但你知道,我很忙,所以行政方麵的一些事,我交給凱西做。”
“但凱西表現得並不專業,雇人為什麽不讓人事部做呢?”
“我們學校的人事部隻負責谘詢,不管操作。”頭聳聳肩,接著說:“聽上去凱西對你像對手下員工。這不正確。你放心,回頭我找她說。”
頭很忙,我不好多打攪。即然他派了定心丸,雖然仍有很多疑問,這份工作我就先做著看看。
第二天,凱西很和善地告訴我,我的簽字權獲得批準,如果我還有什麽問題,盡管找她。
頭的幹預看來卓有成效。
我當時天真的以為,我與凱西的糾紛就此落幕。
卻不知,這隻是撕殺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