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兩個月前，公司派小哈去參加大中華區產品發布會。說是產品發布，其實是變相的銷售匯演。非常興師動眾，中方公司的高層不厭其煩的開預備會，部署logistics的每個細節。美國總部除了CEO親自過來督陣之外，還特別派了一個梯隊的資深技術專家過來支持。分配給小哈的任務是除了講自己的項目經驗交流，還客串翻譯。”雖然有點大材小用，不過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大中華區的CEO葉總對小哈很客氣地說。
會議是安排在杭州西湖邊的香格裏拉飯店。
第一天的晚上是答謝酒會，小哈一身剪裁適穠的白連衣裙，加件淡藍色的小毛衣，微卷的長發，淺粉的珍珠耳墜，笑盈盈的跟幾個以前美國的同事打招呼。他們顯然都有點驚訝，小哈還有這麽一麵。曾經追過小哈的Gregg附到她耳邊說“you look like just walking out of the magazine (你像是剛從雜誌上走下來)”。
一個高瘦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小哈的身旁“你的英語很不錯嗬，英語專業的吧”
小哈微微的笑，“不是”
“你的笑容讓我覺得咱們好像在哪裏見過？”
小哈沒出聲，接著收拾自己的資料，差點沒忍住唱出了《甜蜜蜜》“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不知覺地笑彎了嘴角。
就在這個時候，葉總領著一個大客戶信息部的領導走過來，領導們都是笑眯眯的，“小哈，你看你的魅力多大，我還從見過李處這麽認真地聽一下午的講座呢”小哈連忙撇清“那是咱們公司的產品有魅力”
那位李處完全沒意識到小哈是不領情，還以為她是謙虛，討好的說“產品有魅力，人更有魅力”。
突然葉總發現了小哈旁邊的這顆鬆，一個大巴掌拍到他肩上“嘿，你小子在這兒呢，剛還找你呢”
然後看到小哈身邊的一圈人，皺起眉頭，說“去找客戶，都圍著美女幹什麽？”
除了幾個老外，聽得懂中文的都紛紛散開了。哦，這顆鬆沒走，不屈不撓的神色的看著小哈。“我怎麽越看你越覺得你似曾相識呢，咱們不會真的見過吧”
小哈心想“都說中國變化速度驚人，怎麽這麽古老的套瓷方式居然還在用？”
仍然沒理他。
“你的英語那麽好，出過國吧？”見沒反應，接著說“沒去過也沒關係，你們公司總部休斯敦我常去，以後我帶你去那兒玩，什麽Galveston海灘，釣螃蟹呀，宇航站阿”
小哈實在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從“休斯屯兒”來的。
這下，這顆鬆傻了，自始至終這是小哈跟他的第一次正麵對視。他若有所思，“苟富貴，勿相忘？”
小哈被這顆鬆搞得一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正想逃，突然的這一句讓她完全無防備，也就直登登的反應：“狗才富貴呢”。
這下倆人都繃不住，笑了。那邊葉總舉著三杯香檳過來， “William, 謝謝你今天過來捧場，以後咱們上下樓的可要多聯係”。“小哈，給你介紹下，這是微軟公司MES部門的Director William, 是我們的合作夥伴，可要好好款待”“William, 這位是我們公司的。。”“不用說，自然是貴公司的第一美女。”“嗬嗬，好眼力，不過人家還很能幹呢，是服務部門的第一幹將”
“難怪翻譯的那麽到位，敢情是專業的”
小哈禮貌性的謝過，佯稱看見熟人，晃著杯子跑掉了。
當正式晚餐開始，總部CEO，葉總，講過話後，這個高瘦的William也上台講話，突然小哈覺得“狗富貴”真的有點麵熟。
(7)
小哈的記憶應該是個比“相對論”還要讓人費解，比“愛情”還要無道理的東西。好像總是在某個拐彎處等著跳出來冷不丁的嚇她一跳。
William 和葉總講完了話走到小哈的桌子前敬酒的時候，她還在自己的腦子裏東遊西逛的翻線索。
難道是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點兒吧！
“哈小姐，可以賞個麵子嗎？”William看著小哈聲調極誠懇，
小哈卻發現這個家夥的眼睛裏有藏不住的笑。哈，他一定是早就知道。成心的。
“以後還希望您多多指教才是”小哈暗下決心，決不能被這小子先耍了。
第二天小哈帶著自己的客戶作項目交流，大廳演示完，有一批客戶仍有問題，小哈就領著客戶跑到一個單獨會議室繼續探討。完事後，她背著一個沉重的電腦包往餐廳走，William跟過來，“我來幫你吧，這麽玲瓏的女生就應該有紳士相助嘛”
“威廉先生，您一直都這麽紳士嗎？”
“當然，不過有時候我覺得這樣也挺害人的，紳士到最後都是落單的命”
“噢？怎麽會？”
“你想阿，紳士的風格就是尊重敬仰女性，萬一碰著個女的天馬行空，也得找得著人尊重阿“
小哈知道這小子開始點她了，順著他的思路回
“噢，這麽說您是遇人不淑了“
“不梳？就是梳它也是疏不清，理還亂“
“聽起來您傷心家史可夠厚的， 哪個女的這麽榮幸？”小哈到此已基本確定這個“狗富貴-William” 就是比自己大兩級的中學校友鍾凱。什麽都可以變，這種調子沒跑。
“哎，別招我，一招我就滿腔的悲憤，醞釀的跟嶽飛要寫滿江紅似的“
“她是政治覺悟不夠高，讓您恨鐵不成鋼？”小哈跟著起哄
“不是，她覺悟可比我高，遙想當年，。。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那她是嫁人了？”
“這才是我的硬傷，問題是自從那年離別，她就音信皆無，十年生死兩茫茫嗬”
“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噢，終於聽明白了，是跟蘇東坡太太一樣亡故了”
眼看著兩人居然把一大活人給聊亡故了，William 趕忙煞住閘。“你氣我，是吧”
“沒有，當初我年少輕狂，不解風情，現如今回頭看，自己都中青年的熊瞎子了，好苞米一個也沒撿著，扼腕那”
“扼，扼，我也餓”
小哈和William正好走到自助餐廳，被銷售部的楊仕高叫住了。
(8)
楊仕高，沒錯，名字就清楚表達他的人生目標。
“小哈，不是我批評你，怎麽就越長越漂亮啦”小哈知道這是典型的銷售開場白，後麵一定有下文。
“有你女朋友漂亮嗎？”
楊仕高沒料到小哈這樣嗆他，眼珠滴溜了一圈兒，咳咳了一會兒，說“嗬嗬，人才，21世紀最缺的是什麽，人才，小哈你這樣的人才嗬”
“說吧，楊大銷售，有什麽新指示？”
“不是我說你，我就不能誇誇我的革命戰友啦？”
“能，說吧，革命戰友，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你看，我就說，美國回來的就是professional，連對話裏都透著服務意識”
“你知道前兩天咱們跟的那個項目，客戶剛來電話了，說下周去簽技術協議，你也知道咱麽公司啥都缺，就是不缺設置障礙的程序。要老麥代表服務部簽技術協議，老麥還不是就聽你一句話，一會兒你幫我跟他說說唄”
”這樣，。。行嗎？“小哈的顧慮是有原因的，其實她早就看過銷售部給那個客戶出的technical proposal. 裏麵的用語含混不清不說，經常看見類似 “我方負責所有的。。。任何的”讓小哈每每心驚肉跳，這種合同要是被美國人看見了，還不笑死。哪有自己給自己攬官司的。
“簽了單子，對誰都好，你們美國人有時候就是太刻板，老讓我們跟程序走，程序誰定的？人哪！客戶想要你的東西，你還東躲西藏的，多不厚道”
“停，打住，罵誰那，誰是美國人？
“你看，既然都有一顆愛國心，肯定是想多為祖國作貢獻吧，簽了單子才有你大放光彩的可能，你說是吧？”
小哈仍然不鬆口，但心裏已經被他的愛國言論說得有點動心了
楊仕高也看出來了，接著進攻，“小哈，你看我天天求爺爺告奶奶的就容易嗎？我今天早上刮胡子，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就覺得那首歌簡直就是為我寫的‘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裏，在呼來喚去的生涯裏’”
小哈生平最怕別人給她抒情，尤其是怕這人再比較文學的抒情。
“這樣吧，我今天晚上加個班，稍微再改改，再跟老麥說”
“那就辛苦你啦，回北京我請你去吃法國大餐”
坐到餐桌前，小哈心裏湧不住的後悔，後悔自己的衝動，這算什麽事兒阿。還以為自己多骨氣多聰明，怎麽真考驗的時候一頓好吃的就把自己給撂了。越想越恨不得拿刀叉把剛才答應的話摳出來。
(9)
“嘿，怎麽那麽心事重重阿？”William 拿了一盤沙拉和魚排坐到她旁邊
因為剛才的楊哈會談，加上發現了William 的底細，小哈對William 就不那麽戒備了，有些抱怨的歎口氣“哎，真累”
“累吧，那就金盆洗手隱退江湖”
“我隱退了，拿什麽養活自己？”
“擱我這麽大一錢包都看不見？老這麽閑置著也是浪費資源”，“我這些年披星戴月，月黑風高，高處不勝寒，寒耕暑耘的努力，就是要把自己塞得滿滿當當的，隻等哪個好姑娘把我來認領”
“你？錢包的大大的？”小哈倒不是對錢感興趣，就是稀奇還有人吹自己有錢。
聽到小哈變味兒的中文，William 也學洋人的怪腔怪調回:“這個錢包是我的，不是你的”
“咱們不是一直為共產主義奮鬥著呢嗎？” 小哈撇了撇嘴，緊接著又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請你挽救這個迷途的羔羊吧”
“夠亂的，你到底是共產黨的孩子還是主的孩子，我怎麽都聽迷糊了？”
“那也沒你們微軟的考試題亂”
William聽到這兒，抿不住的樂，“怎麽亂了？說我聽聽”
“前兩天一朋友發我一題，說有一農民，要穿越1000公裏長的沙漠，去賣3000根胡蘿卜。已知驢一次性可馱1000根胡蘿卜，但每走一公裏又要吃掉一根胡蘿卜。農民最多可賣出多少胡蘿卜？”
“所以呢？”
“所以。。你們也太不人道了，驢子會被餓死的，忘了驢回來馱下一趟還得吃東西呢”
“真是又聰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你去我們公司算了”
“就衝你們那邏輯，我還得考慮考慮呢”
“那是人事部，不能算，不信你驗驗我“
“真的？”，小哈詭秘一笑“物理題也行嗎？”
眼看William神色變化了一下，又恢複正常“沒，沒問題”
會議是安排在杭州西湖邊的香格裏拉飯店。
第一天的晚上是答謝酒會，小哈一身剪裁適穠的白連衣裙，加件淡藍色的小毛衣，微卷的長發，淺粉的珍珠耳墜，笑盈盈的跟幾個以前美國的同事打招呼。他們顯然都有點驚訝，小哈還有這麽一麵。曾經追過小哈的Gregg附到她耳邊說“you look like just walking out of the magazine (你像是剛從雜誌上走下來)”。
一個高瘦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小哈的身旁“你的英語很不錯嗬，英語專業的吧”
小哈微微的笑，“不是”
“你的笑容讓我覺得咱們好像在哪裏見過？”
小哈沒出聲，接著收拾自己的資料，差點沒忍住唱出了《甜蜜蜜》“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不知覺地笑彎了嘴角。
就在這個時候，葉總領著一個大客戶信息部的領導走過來，領導們都是笑眯眯的，“小哈，你看你的魅力多大，我還從見過李處這麽認真地聽一下午的講座呢”小哈連忙撇清“那是咱們公司的產品有魅力”
那位李處完全沒意識到小哈是不領情，還以為她是謙虛，討好的說“產品有魅力，人更有魅力”。
突然葉總發現了小哈旁邊的這顆鬆，一個大巴掌拍到他肩上“嘿，你小子在這兒呢，剛還找你呢”
然後看到小哈身邊的一圈人，皺起眉頭，說“去找客戶，都圍著美女幹什麽？”
除了幾個老外，聽得懂中文的都紛紛散開了。哦，這顆鬆沒走，不屈不撓的神色的看著小哈。“我怎麽越看你越覺得你似曾相識呢，咱們不會真的見過吧”
小哈心想“都說中國變化速度驚人，怎麽這麽古老的套瓷方式居然還在用？”
仍然沒理他。
“你的英語那麽好，出過國吧？”見沒反應，接著說“沒去過也沒關係，你們公司總部休斯敦我常去，以後我帶你去那兒玩，什麽Galveston海灘，釣螃蟹呀，宇航站阿”
小哈實在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從“休斯屯兒”來的。
這下，這顆鬆傻了，自始至終這是小哈跟他的第一次正麵對視。他若有所思，“苟富貴，勿相忘？”
小哈被這顆鬆搞得一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正想逃，突然的這一句讓她完全無防備，也就直登登的反應：“狗才富貴呢”。
這下倆人都繃不住，笑了。那邊葉總舉著三杯香檳過來， “William, 謝謝你今天過來捧場，以後咱們上下樓的可要多聯係”。“小哈，給你介紹下，這是微軟公司MES部門的Director William, 是我們的合作夥伴，可要好好款待”“William, 這位是我們公司的。。”“不用說，自然是貴公司的第一美女。”“嗬嗬，好眼力，不過人家還很能幹呢，是服務部門的第一幹將”
“難怪翻譯的那麽到位，敢情是專業的”
小哈禮貌性的謝過，佯稱看見熟人，晃著杯子跑掉了。
當正式晚餐開始，總部CEO，葉總，講過話後，這個高瘦的William也上台講話，突然小哈覺得“狗富貴”真的有點麵熟。
(7)
小哈的記憶應該是個比“相對論”還要讓人費解，比“愛情”還要無道理的東西。好像總是在某個拐彎處等著跳出來冷不丁的嚇她一跳。
William 和葉總講完了話走到小哈的桌子前敬酒的時候，她還在自己的腦子裏東遊西逛的翻線索。
難道是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點兒吧！
“哈小姐，可以賞個麵子嗎？”William看著小哈聲調極誠懇，
小哈卻發現這個家夥的眼睛裏有藏不住的笑。哈，他一定是早就知道。成心的。
“以後還希望您多多指教才是”小哈暗下決心，決不能被這小子先耍了。
第二天小哈帶著自己的客戶作項目交流，大廳演示完，有一批客戶仍有問題，小哈就領著客戶跑到一個單獨會議室繼續探討。完事後，她背著一個沉重的電腦包往餐廳走，William跟過來，“我來幫你吧，這麽玲瓏的女生就應該有紳士相助嘛”
“威廉先生，您一直都這麽紳士嗎？”
“當然，不過有時候我覺得這樣也挺害人的，紳士到最後都是落單的命”
“噢？怎麽會？”
“你想阿，紳士的風格就是尊重敬仰女性，萬一碰著個女的天馬行空，也得找得著人尊重阿“
小哈知道這小子開始點她了，順著他的思路回
“噢，這麽說您是遇人不淑了“
“不梳？就是梳它也是疏不清，理還亂“
“聽起來您傷心家史可夠厚的， 哪個女的這麽榮幸？”小哈到此已基本確定這個“狗富貴-William” 就是比自己大兩級的中學校友鍾凱。什麽都可以變，這種調子沒跑。
“哎，別招我，一招我就滿腔的悲憤，醞釀的跟嶽飛要寫滿江紅似的“
“她是政治覺悟不夠高，讓您恨鐵不成鋼？”小哈跟著起哄
“不是，她覺悟可比我高，遙想當年，。。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那她是嫁人了？”
“這才是我的硬傷，問題是自從那年離別，她就音信皆無，十年生死兩茫茫嗬”
“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噢，終於聽明白了，是跟蘇東坡太太一樣亡故了”
眼看著兩人居然把一大活人給聊亡故了，William 趕忙煞住閘。“你氣我，是吧”
“沒有，當初我年少輕狂，不解風情，現如今回頭看，自己都中青年的熊瞎子了，好苞米一個也沒撿著，扼腕那”
“扼，扼，我也餓”
小哈和William正好走到自助餐廳，被銷售部的楊仕高叫住了。
(8)
楊仕高，沒錯，名字就清楚表達他的人生目標。
“小哈，不是我批評你，怎麽就越長越漂亮啦”小哈知道這是典型的銷售開場白，後麵一定有下文。
“有你女朋友漂亮嗎？”
楊仕高沒料到小哈這樣嗆他，眼珠滴溜了一圈兒，咳咳了一會兒，說“嗬嗬，人才，21世紀最缺的是什麽，人才，小哈你這樣的人才嗬”
“說吧，楊大銷售，有什麽新指示？”
“不是我說你，我就不能誇誇我的革命戰友啦？”
“能，說吧，革命戰友，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你看，我就說，美國回來的就是professional，連對話裏都透著服務意識”
“你知道前兩天咱們跟的那個項目，客戶剛來電話了，說下周去簽技術協議，你也知道咱麽公司啥都缺，就是不缺設置障礙的程序。要老麥代表服務部簽技術協議，老麥還不是就聽你一句話，一會兒你幫我跟他說說唄”
”這樣，。。行嗎？“小哈的顧慮是有原因的，其實她早就看過銷售部給那個客戶出的technical proposal. 裏麵的用語含混不清不說，經常看見類似 “我方負責所有的。。。任何的”讓小哈每每心驚肉跳，這種合同要是被美國人看見了，還不笑死。哪有自己給自己攬官司的。
“簽了單子，對誰都好，你們美國人有時候就是太刻板，老讓我們跟程序走，程序誰定的？人哪！客戶想要你的東西，你還東躲西藏的，多不厚道”
“停，打住，罵誰那，誰是美國人？
“你看，既然都有一顆愛國心，肯定是想多為祖國作貢獻吧，簽了單子才有你大放光彩的可能，你說是吧？”
小哈仍然不鬆口，但心裏已經被他的愛國言論說得有點動心了
楊仕高也看出來了，接著進攻，“小哈，你看我天天求爺爺告奶奶的就容易嗎？我今天早上刮胡子，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就覺得那首歌簡直就是為我寫的‘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裏，在呼來喚去的生涯裏’”
小哈生平最怕別人給她抒情，尤其是怕這人再比較文學的抒情。
“這樣吧，我今天晚上加個班，稍微再改改，再跟老麥說”
“那就辛苦你啦，回北京我請你去吃法國大餐”
坐到餐桌前，小哈心裏湧不住的後悔，後悔自己的衝動，這算什麽事兒阿。還以為自己多骨氣多聰明，怎麽真考驗的時候一頓好吃的就把自己給撂了。越想越恨不得拿刀叉把剛才答應的話摳出來。
(9)
“嘿，怎麽那麽心事重重阿？”William 拿了一盤沙拉和魚排坐到她旁邊
因為剛才的楊哈會談，加上發現了William 的底細，小哈對William 就不那麽戒備了，有些抱怨的歎口氣“哎，真累”
“累吧，那就金盆洗手隱退江湖”
“我隱退了，拿什麽養活自己？”
“擱我這麽大一錢包都看不見？老這麽閑置著也是浪費資源”，“我這些年披星戴月，月黑風高，高處不勝寒，寒耕暑耘的努力，就是要把自己塞得滿滿當當的，隻等哪個好姑娘把我來認領”
“你？錢包的大大的？”小哈倒不是對錢感興趣，就是稀奇還有人吹自己有錢。
聽到小哈變味兒的中文，William 也學洋人的怪腔怪調回:“這個錢包是我的，不是你的”
“咱們不是一直為共產主義奮鬥著呢嗎？” 小哈撇了撇嘴，緊接著又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請你挽救這個迷途的羔羊吧”
“夠亂的，你到底是共產黨的孩子還是主的孩子，我怎麽都聽迷糊了？”
“那也沒你們微軟的考試題亂”
William聽到這兒，抿不住的樂，“怎麽亂了？說我聽聽”
“前兩天一朋友發我一題，說有一農民，要穿越1000公裏長的沙漠，去賣3000根胡蘿卜。已知驢一次性可馱1000根胡蘿卜，但每走一公裏又要吃掉一根胡蘿卜。農民最多可賣出多少胡蘿卜？”
“所以呢？”
“所以。。你們也太不人道了，驢子會被餓死的，忘了驢回來馱下一趟還得吃東西呢”
“真是又聰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你去我們公司算了”
“就衝你們那邏輯，我還得考慮考慮呢”
“那是人事部，不能算，不信你驗驗我“
“真的？”，小哈詭秘一笑“物理題也行嗎？”
眼看William神色變化了一下，又恢複正常“沒，沒問題”
一個高瘦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小哈的身旁“你的英語很不錯嗬，英語專業的吧”
小哈微微的笑，“不是”
“你的笑容讓我覺得咱們好像在哪裏見過？”
小哈沒出聲，接著收拾自己的資料，差點沒忍住唱出了《甜蜜蜜》“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不知覺地笑彎了嘴角。
就在這個時候，葉總領著一個大客戶信息部的領導走過來，領導們都是笑眯眯的，“小哈，你看你的魅力多大，我還從見過李處這麽認真地聽一下午的講座呢”小哈連忙撇清“那是咱們公司的產品有魅力”
那位李處完全沒意識到小哈是不領情，還以為她是謙虛，討好的說“產品有魅力，人更有魅力”。
突然葉總發現了小哈旁邊的這顆鬆，一個大巴掌拍到他肩上“嘿，你小子在這兒呢，剛還找你呢”
然後看到小哈身邊的一圈人，皺起眉頭，說“去找客戶，都圍著美女幹什麽？”
除了幾個老外，聽得懂中文的都紛紛散開了。哦，這顆鬆沒走，不屈不撓的神色的看著小哈。“我怎麽越看你越覺得你似曾相識呢，咱們不會真的見過吧”
小哈心想“都說中國變化速度驚人，怎麽這麽古老的套瓷方式居然還在用？”
仍然沒理他。
“你的英語那麽好，出過國吧？”見沒反應，接著說“沒去過也沒關係，你們公司總部休斯敦我常去，以後我帶你去那兒玩，什麽Galveston海灘，釣螃蟹呀，宇航站阿”
小哈實在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從“休斯屯兒”來的。
這下，這顆鬆傻了，自始至終這是小哈跟他的第一次正麵對視。他若有所思，“苟富貴，勿相忘？”
小哈被這顆鬆搞得一直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正想逃，突然的這一句讓她完全無防備，也就直登登的反應：“狗才富貴呢”。
這下倆人都繃不住，笑了。那邊葉總舉著三杯香檳過來， “William, 謝謝你今天過來捧場，以後咱們上下樓的可要多聯係”。“小哈，給你介紹下，這是微軟公司MES部門的Director William, 是我們的合作夥伴，可要好好款待”“William, 這位是我們公司的。。”“不用說，自然是貴公司的第一美女。”“嗬嗬，好眼力，不過人家還很能幹呢，是服務部門的第一幹將”
“難怪翻譯的那麽到位，敢情是專業的”
小哈禮貌性的謝過，佯稱看見熟人，晃著杯子跑掉了。
當正式晚餐開始，總部CEO，葉總，講過話後，這個高瘦的William也上台講話，突然小哈覺得“狗富貴”真的有點麵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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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哈的記憶應該是個比“相對論”還要讓人費解，比“愛情”還要無道理的東西。好像總是在某個拐彎處等著跳出來冷不丁的嚇她一跳。
William 和葉總講完了話走到小哈的桌子前敬酒的時候，她還在自己的腦子裏東遊西逛的翻線索。
難道是他？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點兒吧！
“哈小姐，可以賞個麵子嗎？”William看著小哈聲調極誠懇，
小哈卻發現這個家夥的眼睛裏有藏不住的笑。哈，他一定是早就知道。成心的。
“以後還希望您多多指教才是”小哈暗下決心，決不能被這小子先耍了。
第二天小哈帶著自己的客戶作項目交流，大廳演示完，有一批客戶仍有問題，小哈就領著客戶跑到一個單獨會議室繼續探討。完事後，她背著一個沉重的電腦包往餐廳走，William跟過來，“我來幫你吧，這麽玲瓏的女生就應該有紳士相助嘛”
“威廉先生，您一直都這麽紳士嗎？”
“當然，不過有時候我覺得這樣也挺害人的，紳士到最後都是落單的命”
“噢？怎麽會？”
“你想阿，紳士的風格就是尊重敬仰女性，萬一碰著個女的天馬行空，也得找得著人尊重阿“
小哈知道這小子開始點她了，順著他的思路回
“噢，這麽說您是遇人不淑了“
“不梳？就是梳它也是疏不清，理還亂“
“聽起來您傷心家史可夠厚的， 哪個女的這麽榮幸？”小哈到此已基本確定這個“狗富貴-William” 就是比自己大兩級的中學校友鍾凱。什麽都可以變，這種調子沒跑。
“哎，別招我，一招我就滿腔的悲憤，醞釀的跟嶽飛要寫滿江紅似的“
“她是政治覺悟不夠高，讓您恨鐵不成鋼？”小哈跟著起哄
“不是，她覺悟可比我高，遙想當年，。。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那她是嫁人了？”
“這才是我的硬傷，問題是自從那年離別，她就音信皆無，十年生死兩茫茫嗬”
“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噢，終於聽明白了，是跟蘇東坡太太一樣亡故了”
眼看著兩人居然把一大活人給聊亡故了，William 趕忙煞住閘。“你氣我，是吧”
“沒有，當初我年少輕狂，不解風情，現如今回頭看，自己都中青年的熊瞎子了，好苞米一個也沒撿著，扼腕那”
“扼，扼，我也餓”
小哈和William正好走到自助餐廳，被銷售部的楊仕高叫住了。
(8)
楊仕高，沒錯，名字就清楚表達他的人生目標。
“小哈，不是我批評你，怎麽就越長越漂亮啦”小哈知道這是典型的銷售開場白，後麵一定有下文。
“有你女朋友漂亮嗎？”
楊仕高沒料到小哈這樣嗆他，眼珠滴溜了一圈兒，咳咳了一會兒，說“嗬嗬，人才，21世紀最缺的是什麽，人才，小哈你這樣的人才嗬”
“說吧，楊大銷售，有什麽新指示？”
“不是我說你，我就不能誇誇我的革命戰友啦？”
“能，說吧，革命戰友，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你看，我就說，美國回來的就是professional，連對話裏都透著服務意識”
“你知道前兩天咱們跟的那個項目，客戶剛來電話了，說下周去簽技術協議，你也知道咱麽公司啥都缺，就是不缺設置障礙的程序。要老麥代表服務部簽技術協議，老麥還不是就聽你一句話，一會兒你幫我跟他說說唄”
”這樣，。。行嗎？“小哈的顧慮是有原因的，其實她早就看過銷售部給那個客戶出的technical proposal. 裏麵的用語含混不清不說，經常看見類似 “我方負責所有的。。。任何的”讓小哈每每心驚肉跳，這種合同要是被美國人看見了，還不笑死。哪有自己給自己攬官司的。
“簽了單子，對誰都好，你們美國人有時候就是太刻板，老讓我們跟程序走，程序誰定的？人哪！客戶想要你的東西，你還東躲西藏的，多不厚道”
“停，打住，罵誰那，誰是美國人？
“你看，既然都有一顆愛國心，肯定是想多為祖國作貢獻吧，簽了單子才有你大放光彩的可能，你說是吧？”
小哈仍然不鬆口，但心裏已經被他的愛國言論說得有點動心了
楊仕高也看出來了，接著進攻，“小哈，你看我天天求爺爺告奶奶的就容易嗎？我今天早上刮胡子，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就覺得那首歌簡直就是為我寫的‘在鋼筋水泥的叢林裏，在呼來喚去的生涯裏’”
小哈生平最怕別人給她抒情，尤其是怕這人再比較文學的抒情。
“這樣吧，我今天晚上加個班，稍微再改改，再跟老麥說”
“那就辛苦你啦，回北京我請你去吃法國大餐”
坐到餐桌前，小哈心裏湧不住的後悔，後悔自己的衝動，這算什麽事兒阿。還以為自己多骨氣多聰明，怎麽真考驗的時候一頓好吃的就把自己給撂了。越想越恨不得拿刀叉把剛才答應的話摳出來。
(9)
“嘿，怎麽那麽心事重重阿？”William 拿了一盤沙拉和魚排坐到她旁邊
因為剛才的楊哈會談，加上發現了William 的底細，小哈對William 就不那麽戒備了，有些抱怨的歎口氣“哎，真累”
“累吧，那就金盆洗手隱退江湖”
“我隱退了，拿什麽養活自己？”
“擱我這麽大一錢包都看不見？老這麽閑置著也是浪費資源”，“我這些年披星戴月，月黑風高，高處不勝寒，寒耕暑耘的努力，就是要把自己塞得滿滿當當的，隻等哪個好姑娘把我來認領”
“你？錢包的大大的？”小哈倒不是對錢感興趣，就是稀奇還有人吹自己有錢。
聽到小哈變味兒的中文，William 也學洋人的怪腔怪調回:“這個錢包是我的，不是你的”
“咱們不是一直為共產主義奮鬥著呢嗎？” 小哈撇了撇嘴，緊接著又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請你挽救這個迷途的羔羊吧”
“夠亂的，你到底是共產黨的孩子還是主的孩子，我怎麽都聽迷糊了？”
“那也沒你們微軟的考試題亂”
William聽到這兒，抿不住的樂，“怎麽亂了？說我聽聽”
“前兩天一朋友發我一題，說有一農民，要穿越1000公裏長的沙漠，去賣3000根胡蘿卜。已知驢一次性可馱1000根胡蘿卜，但每走一公裏又要吃掉一根胡蘿卜。農民最多可賣出多少胡蘿卜？”
“所以呢？”
“所以。。你們也太不人道了，驢子會被餓死的，忘了驢回來馱下一趟還得吃東西呢”
“真是又聰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你去我們公司算了”
“就衝你們那邏輯，我還得考慮考慮呢”
“那是人事部，不能算，不信你驗驗我“
“真的？”，小哈詭秘一笑“物理題也行嗎？”
眼看William神色變化了一下，又恢複正常“沒，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