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阿爾卑斯山中,有許許多多山水小鎮,像一串發光的珍珠,珠子有大有小,每一顆都有些特質,山水田園鑲嵌,自然風光與人文環境有機結合,形成一種特別的景致,美不勝收。然而,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沒什麽名氣。沒名氣不為人知,也就沒有什麽遊客,商業氣氛不濃,即使在夏季旅遊旺季,除了來避暑和度假的德奧人,基本上沒見其他國家的遊人。
我們的奧地利之行中到訪了3個這樣的小鎮:凱撒山脈(Kaisergebirge)腳下的埃爾毛、坦恩山脈(Tennengebirge)腳下的維爾芬、以及位於阿德蒙·雷興施泰因山(Admonter Reichenstein)西麵的阿德芒·翁村。埃爾毛距離德國的貝希特斯加登國家公園較近,維爾芬距離薩爾茨堡很近,阿德蒙翁村在東阿爾卑斯山區,四六不靠。
埃爾毛(Ellmau)
小鎮背靠的山叫“瘋子皇帝”,大部分房屋位於山穀之中和緩坡上麵。一到鎮子便呼吸到夾雜牛糞味道的青草氣,說明這一帶主打養牛業。訂的旅館是民宿,鎮子中心地帶一棟鮮花簇擁的樓房,房東是對年輕情侶。預訂時男主堅持讓我們要麽銀行轉賬要麽用Paypal轉賬付定金,堅決不收信用卡。入住時付清餘額,男主隻收現金。年輕人算計得很精啊,收現金不用交稅。我們房間在樓上,中規中矩的帶陽台套間。我在陽台上觀景,看見下麵院子裏男主在侍弄盆盆罐罐裏種植的蔬菜。一看就是一個精打細算會過日子的人。
下午晚些時候小鎮有集市,兩隻樂隊占據兩個舞台,唱對台戲,鬧了一晚。日耳曼人都喜歡那種進行曲,節奏感極強的音樂。整條主街擺放了一排排長條桌,人們就座,喝啤酒聽音樂。來人挺多的,人氣爆棚,跟剛到時的冷清截然不同。我們出去逛了一圈覓食,集市上有不少小攤賣烤白腸、漢堡、披薩、啤酒和冰淇淋。
一直到夜晚,山峰都被厚雲籠罩,不見真麵目。第二天一早出去,走了幾步就回房間了,山峰被雲遮住根本看不見。預報這兩天都是陰天,間或有雨。
上午乘本地徒步公交(wanderbus)去了周邊小鎮Badsee Going、Ahornsee Sole、Shefau等地閑逛。這一帶都屬於奧地利蒂羅爾州凱撒山脈, 山脈中有名的部分是“瘋子皇帝”山(Wilder Kaiser)和“溫順皇帝“山(Zahmer Kaiser) 。顧名思義,“瘋子皇帝”山更陡峭、更崎嶇,而“溫順皇帝“山以其相對較溫和的地形和適合徒步旅行的路徑而聞名。
車上老人居多,都是去山裏徒步的,徒步公交把他們送到各個步道起始點。有一對老夫婦特別打眼,他們年紀相當大了,上車下車都顫顫巍巍的,但背著大背包,要去重裝徒步,在山裏過夜。怪不得這裏的老人看上去都麵色紅潤,容光煥發,顯得特別健康,人家自小就冬天滑雪夏天徒步,運動是奧地利人的基因。
下午和晚上開始下雨,沒完沒了,迄今為止連“瘋子皇帝”什麽樣都沒見到。明天就要離開了,天氣預報給了我們最後一絲希望,明早日出時有太陽有雲。
山裏天氣預報一般都不準,這次神了,淩晨已見曙光,但陽台對麵南坡上大霧漫漫。心想既然坡頂都看不見,哪能看見山頂?走出門幾步,透過房屋縫隙北邊的山頂清晰可見。頓時興奮不已,感覺今早有戲。
去的是踩過點的高爾夫球場,快接近機位時,大霧彌漫在山顛,逐漸掩蓋了右邊的山巒,不過我堅定地認為霧一會兒就會散去。高爾夫球場有鮮花叢,草坪、坡地和小池塘,構圖可能性很多。
東北方向的天空開始泛紅,出現了火燒雲,紅雲繼續擴散,霧也散去,連主峰上方都有紅霞了。
過一會東方的雲層加重了,紅雲消退,迷霧又給山峰籠罩上輕紗。到此為止,打道回府吧。今天挺開心的,埃爾毛終於在最後時刻給了臉麵
維爾芬(Werfen)
下午1點多到達維爾芬小鎮,走一個緩坡進村。鎮子隻有一條主街,空無一人,街兩旁零零星星有些商店。中心地帶有人氣的地方是一家名為“美麗洞穴”的披薩店,我們的客棧就在披薩店隔壁,號稱為“白馬”客棧。進入客棧前廳,很小的地方,往裏走就是一間很大的雜物房。止步,在前廳裏等啊等,沒人理。按規定下午3點才能入住,以往提早到達旅店都有前台人員招呼,如果房間打掃完畢就可以立即入住。
我們等得不耐煩了,上二樓和三樓瞟了一眼,二樓露台能看到維爾芬古堡和山峰,但是視角很不好,古堡在一側,山麓在另一側。三樓麵對山峰的地方是房間。整個樓房沒人住似的,鑰匙全掛在牆上一塊留言板上。給房主發去電郵,通知我們到了,沒有回應,看樣子非得等到3點才有人搭理。
3點到了也無人理,我們隻得到處詢問,闖到披薩店見到一老頭,一問他就是客棧的老板,同時也是披薩店的老板。他來到客棧前台,我們房間的鑰匙就放在桌上,壓在一信封上麵。我們進來時看見了鑰匙也看見了信封,寫的是德語,看不懂,冤枉等了兩小時。老板帶我們上二樓的房間,用二杆子英語介紹周圍景點,讓我們有時間去披薩店填表辦入住手續。他說披薩店從上午11點開到晚上11點,供應意大利風味菜品。老板的心思似乎全撲在披薩店生意上,對客棧管理一點都不上心,要求特鬆散,甚至可以在最後一刻免費退房。他讓我們離開時把鑰匙掛在牆上留言板的釘子上就行了。
安頓下來後出去踩點,在半山腰的三岔路口能把維爾芬古堡(Berg Hohenwerfen)看全,背景是坦恩山脈。再往上走景色都不錯,時間還早,我們順著路一直上行。路旁有一塊標牌,指明繼續走就到了《音樂之聲》取景地,就是瑪麗亞和孩子們坐在草坪上,唱“多、來、米”的地方,背景是高聳的坦恩山和維爾芬古堡。但是前方不遠處路被封了,這段路正在修繕。回程從三岔路口另一端下山,是條近路,終點是教堂側麵,斜對著我們的客棧。
拍夕照時走教堂側麵的近路上山,在三岔路口附近拍,天氣陰沉,雲霧繚繞,拍了幾張就沒興致了。
收拾東西回撤,走了幾步,古堡的燈亮了,給場景增色不少。
查了霍亨維爾芬古堡的資料,它是奧地利海拔最高的城堡,在薩爾茨堡州的龐古地區。建於1077年,有900多年曆史,與薩爾茨堡是姊妹堡,是大主教Archbishop Gebhard of Salzburg 修建的三大城堡之一。三大即維爾芬堡、薩爾茨堡和彼得城堡(Petersberg Castle),彼得城堡在佛雷薩克(Friesach,Carinthia)。當時修建這些城堡的目的是為了控製鹽路,抵禦外敵入侵。
曆史上維爾芬古堡還被當作監獄,囚禁過許多貴族。那個特能作的薩爾茨大主教(給情婦修建米拉貝尓宮的那個)就被囚禁在這裏,最後死在維爾芬古堡中。城堡多次失火重修。30年代當作納粹的教育營地,二戰後用做奧地利警察訓練基地,現在是博物館。有齒軌車上古堡,不過我們興趣不大,沒去。
原計劃第二天白天去維爾芬冰洞(Eisriesenwelt),但沒去成。這是歐洲最大的天然冰洞,字麵意思是“ 冰巨人世界”,就在對麵坦恩山脈深處。我曾寄予厚望,但從白馬店給的小冊子上得知:洞內不讓拍照。我旅遊的主要目的就是拍照,不讓拍就不去,沒照片我玩了什麽都會很快忘光。吐槽一下德奧這兩個國家哈,許多有趣的地方都不讓拍照,比如新天鵝堡、茜茜公主博物館,現在又加上這個天然冰洞。以前是讓拍的呀,我見過別人的遊記和視頻。想不通讓人拍照它會有什麽損失?遊人拍了照,廣泛傳頌,不是會大大增加知名度嗎?這裏也太冷清了,把哈爾施塔特的遊人勻一些過來不好嗎?
白天照例外出山裏徒步,目標是河東岸的半山腰Bergblick觀景點。這個觀景點在一家酒店門口,位於去冰洞的路上。那裏能看到古堡的正門和花園,但是背景幾乎沒山,不如從西麵看過去上相。不過這裏能看到北麵的山峰,鎮子裏是看不到的。
夕拍還是老地方,差不多8點才出動,當時山峰受光,被夕陽鍍上一層金色
轉天清早像中了大獎,遇到一個難得的日出晨曦,漫天飛舞著紅霞,全方位覆蓋了山頭和古堡。維爾芬用一種完美的方式對我們說“再見”
戈紹澤國家公園(Gesause NP),阿德蒙·翁村(Weng Im Admont)
來程在車上遠遠看見幾座非常上相的山,尖峰凸顯,奇峻巍峨。逆光中層巒疊嶂,層次分明。到跟前進村了,發現果然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民宿的房主用電郵把如何進房間的步驟步說明,他說他這幾天在山裏過夜,就不見我們了。民宿裏是典型的奧地利山區家庭布置,樓下是起居室,堆滿了各種有趣的小玩意兒。我們的房間在二樓,這一層一共有5個臥室,拐角處是廚房。這房家具陳設一般,但洗澡間特別高級,是一體化的淋浴筒,各種噴頭,頭頂一個大花灑,旁邊一個掛式噴頭,然後一個豎管上麵有起碼4個小噴頭,往四方八麵噴水,各種水壓。有好幾個開關,調節出水大小和水壓。我試了半天也沒弄懂怎麽用,太孤陋寡聞了。
外出踩點路上經過翁村,小得不行,一個教堂是中心,村裏即無餐館也無商店。窄窄的146號公路通向戈紹澤國家公園和更遠的格斯泰德巴登(Gstatterboden)度假區,公路旁邊有人行道兼騎行道。觀景點在諾大的一片平平整整的草甸牧場上。整個山景的確好看:兩邊近處的山包像兩扇“大門”,門後露出阿德蒙·雷興施泰因山麓(Admonter Reichenstein),令人過目難忘。而且草甸上看山不用仰視,平視就行,這一點跟其它的山區很不一樣。一般在平地看山,從山腳到山峰都有斜坡,斜坡上一般都有森林,樹線以上才是光禿禿的峰巒。而站在這片廣袤的草場上看山,感覺山峰非常突兀,目光直接就到了樹線以上的尖峰,感覺特別雄奇特別震撼。
現在太陽偏西,光線成了順光,山沒了層次,便沒那麽魔幻了,不過到了日照金山時,會有另一番景象。有點奇怪,這麽上相的山區,卻沒有什麽存在感,按說是國家公園,卻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也沒有路標。觀光客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包場啦!
夕拍時分在草甸上奔忙,實在太大了,走了3處攝點,金光就從山巔消失了
淩晨起來往窗外一看,山全被雲遮住了,根本看不見,轉身回去繼續睡。7點多起床時,外麵下雨,霧蒙蒙的,天氣一下子變冷了。天氣預報非常令人沮喪,今晚日落和明早日出都沒太陽,隻能指望奇跡發生了。
飯後我們決定去山裏健行。徒步目的地是3.5公裏外的Lauferbauer Bridge,號稱是戈紹澤國家公園的門戶。其實這個門戶是後門,正門和訪客中心在Enns河對岸阿德蒙市鎮,那裏通火車。但是訪客中心那邊的景色遠不如這裏好。
到了橋上東眺,前景是湍急的Enns河,通向遠處的2000多米高的雷興施泰因群峰,兩端就是我稱為“大門”的兩座巨石岩,學名叫“蔓越莓岩石“(Himbeerstein)和“亨德爾牆壁“(Haindlmauer)。奇怪啊,同一個雷興施泰因山麓,在草甸上看那麽雄偉,橋上看怎麽顯得極小?
回程時一路我都在努力思考視角上的巨大反差。橋上離“大門”巨石岩很近,下部分看得完整,所以顯得特別高聳,相對而言,遠處的雷興施泰因山麓群峰顯得矮小了許多,近大遠小嘛。同樣道理,我們在遠處車上看這片山時,“大門”巨石岩因為離得遠,顯得很小,而後麵的阿德蒙·雷興施泰因山峰跟它們相比便顯得很大。那麽就是說,如果往西再走遠一點再走高一點的話,效果會比草甸上的觀景點更好。
下圖證實了我的想法,這才走了幾步,雷興施泰因山麓就凸顯出來,比左邊的“大門”高了些
回房間的路上碰到村裏一家人。他們在小徑上散步,金發小姑娘可愛極了,蹦蹦跳跳走到我們麵前,悠揚頓挫地對我們大聲說些什麽,我們一句德語也聽不懂。父母解釋說她剛學會了一首詩,要朗誦給我們聽。父母還說從未在村裏見過中國人,我說這村有個中文名“Weng”,所以我們來了。
就天氣而言,奇跡並沒有發生,接下來的傍晚和第二天清早天氣都糟透了,所有的山峰都被雲層齊刷刷地削平,不見蹤影。留下不少遺憾,總覺得沒有在光線最好的時候,在最好的角度拍到這裏的美景。埃爾毛小鎮和維爾芬,最後一刻都用完美的方式說再見,戈紹澤卻沒有向我們展示出最美的一麵,也許是它舍不得我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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