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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罪狀的“大樹特樹……絕對權威”文章是怎樣出籠的

(2019-04-15 09:50:21) 下一個

《走進懷仁堂(二)》 當代中國出版社,董保存著

 

 

 

“大樹特樹”出籠前後

說到“楊餘傅”事件,必然會聯係到“大樹特樹偉大統帥毛主席的絕對權威,大樹特樹偉大的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這篇在全國頗有影響的文章。

這篇文章的署名是楊成武。但這篇文章從成稿到發表以至後來挨批判,實在是一波三折,頗耐人尋味。

楊成武跟隨毛澤東視察華北、華東、中南地區時,在林彪的操縱下,北京成立了由吳法憲、葉群、邱會作、張秀川組成的軍委四人小組。這個小組曾經給各大軍區、各軍兵種布置了寫作任務——要寫大塊的、有分量的學習與批判文章。

總參謀部政治部也受領了任務。他們起草了一篇談領袖權威的文章。文章起草後,總參謀部黨委先後討論了三次,修改定稿後,打印送給正在外地的楊成武。

這時,文章的署名是:總參謀部無產階級革命派。

楊成武在旅途中翻看了這篇文章,到上海時還沒有看完。他覺得,寫領袖權威的文章,應該送給毛澤東看一看,毛澤東就在身邊嘛!

他隨手在文章題目的空白處,寫了兩行字:“主席:這是總參無產階級革命派寫的一篇文章,請您暇時一閱。楊成武”

楊成武知道毛澤東的工作是相當繁忙的,因此文章送去後,再也沒有過問。

有一天吃過晚飯,楊成武正和工作人員聊天,給毛澤東做保健工作的吳旭君護士長從樓上下來,手裏拿了一遝紙。

“吳護士長,你總是匆匆忙忙的。”熟了,工作人員間常開玩笑。

小吳把手中的紙遞給楊成武,說:“主席讓給你的。”

楊成武接過一看,是那篇文章,毛澤東用粗筆作了批示:“我不看了,送伯達、文元同誌酌處。”

等楊成武走後,吳護士長和工作人員說:“主席隨便翻了翻,說:‘盡是吹我的。’”

……

文章隨後送到北京,交到了陳伯達和姚文元手裏。由他們“酌處”去了。

9月23日,楊成武陪毛澤東從上海回到北京。第二天陳伯達就打來電話:“楊代總長,我是陳伯達。那篇文章我看過也修改過,我認為應該用你的名義發表。”

楊成武愣了一下,說:“文章不是我寫的,用我的名義發表不合適吧。”

陳伯達說:“用領導同誌的名義發表署名文章,比‘無產階級革命派’要有力量。”

楊成武感到為難地說:“伯達同誌,你是理論權威,也修改過這篇文章,那就用你的名字發表嘛……”

“那可不一樣,你是代總參謀長,用你的名字發表代表軍隊。”

陳伯達以為給楊成武“戴高帽”,楊成武就會順從,沒想到對方說:“那就用總參謀部或者軍委的名義發表吧。”

話不投機,陳伯達隻好說:“再研究研究吧!再研究研究。”

電話掛了。楊成武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這個夫子,搞什麽名堂?”

他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誰知葉群又打來了電話。

葉群打電話總要東拉西扯一陣才談到正題:“101讓我給你打個電話,說說那篇文章的事。”

“哪篇文章?”楊成武沒有想到陳伯達會把這事報告林彪,也沒有想到林彪會這麽快打電話來。

“你們總參寫的那篇陳伯達同誌改過的,他送到我們這裏來了。”

“他給我打過電話。”

葉群停頓了一下,像是找什麽東西。

“我們的意見,還是以你的名義發表為好。”

“誰的意見?”

“101的意見。”葉群說。

林彪的意見?林彪是主持工作的軍委副主席,他的意見具有命令的性質。

“文章林總看了沒有?”

葉群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黨的組織有權用一個黨員的名字發表文章。”

“不是我寫的,用我的名字發表,這總不大合適。”

“我說,黨的曆史上這種情況可多啦。101講,在延安時,西北高幹會議的政治工作報告,不是用譚政的名義發表的嗎!浙江農村調查的文章,是毛主席親自修改過的,不是用江華的名義發表了嗎!還有毛主席關於國際問題的一篇談話內容,不是用陸定一的名義發表的嗎!”

楊成武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就說:“我總覺得,不是我弄的,我對理論是外行,用我的名義發表不好。”

“定了。101講,就這樣定了。”葉群的語氣不容楊成武再推辭。

既然中央有權力用一個黨員的名義發表文章,又是中央軍委副主席、副統帥決定的,作為軍人,是應該服從的。但是,楊成武心裏還是沒有底。他從未在報紙上發表過這麽大塊的理論文章。

他讓秘書通知起草文章的幾個人和政治部門的負責人,到辦公室來研究此事。

他說:“文章不是我寫的,林總一定要以我的名字發表。你們這些同誌都是秀才,要好好把關。裏麵引用了不少馬克思、列寧的話,要好好核對一下,不能搞錯了,引文要準確。”

文章核對了引文後,送給了陳伯達和姚文元。

“大樹特樹”的文章,就這樣見報了。

文章見報後沒幾天,毛澤東把康生、楊成武叫到人民大會堂談工作時,談到了“大樹特樹”這篇文章:“那篇文章,我隻看了標題。標題就是錯誤的,是形而上學的。這是陳伯達的事!”他指指楊成武,說,“不是你的事!”

 

 

 

毛澤東沉思良久,又說:“這不是哪個人的事,是關係到全黨學習的問題。全黨都要學習馬列主義。”

毛澤東雖然沒有批評楊成武,但他畢竟是文章的署名人。作為黨的高級幹部,連標題的錯誤都沒有看出來,他感到內疚,臉紅。

康生、楊成武把毛澤東的指示向中央小碰頭會做了傳達。楊成武做了自我批評。他說:“文章雖說不是我寫的,但我沒有看出文章的內容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作為黨的高級幹部,應該具有較高的馬列主義理論水平。我埋頭在工作中,對這樣重大的理論問題了解太少,我應該做自我批評……”

12月18日晚,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召開的碰頭會上,再次批評陳伯達:“越讀書越蠢,文章不是楊成武寫的,是你們(指陳伯達、姚文元)叫人搞的。我隻看了標題,沒看內容。你不是中國的馬克思嗎?有些語言沒有從科學辯證法中去考慮,你們要執行奴隸製,要寫人的絕對權威,我才不相信你們寫文章的人,我說不相信,不是完全不相信,列寧怎麽講的?相對真理和絕對真理嘛!就標題來說是反馬克思主義的……”

陳伯達被毛澤東批得臉色發紫,頭都不敢抬。

散會時,陳伯達朝楊成武拱拱手,說:“楊代總長,我對不起你!”

此後,毛澤東又同汪東興講了此事。汪東興於12月21日在懷仁堂傳達了毛澤東有關“大樹特樹”問題的指示:“這是個學習問題。我現在看三十本書。不要專吃清白菜,要吃點雜花菜,看點馬列主義。時間還是有的。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要學習嘛……”

事情並沒有因此而結束。這期間,湖南韶山鐵路通車,毛澤東要在他的老家舉行盛大典禮。為此,湖南省革命委員會寫了一份《關於慶祝毛主席塑像落成,韶山鐵路通車向中央請示報告》。

這份文字並不很長的報告,多處使用“大樹特樹毛主席的絕對權威,大樹特樹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的提法。

報告送到毛澤東案頭,12月26日毛澤東又做了如下批示:

絕對的權威提法不妥。從來沒有單獨的絕對權威,凡權威都是相對的,凡絕對的東西都隻存在相對的東西之中,猶如絕對真理是無數相對真理的總和,絕對真理隻存在於各個相對真理之中一樣。

大樹特樹的說法也不妥。權威和威信隻能從鬥爭實踐中自然地建立,不能由人工去建立,這樣建立的威信必然會垮下來。

看了毛澤東的文字批示,楊成武越發感到那篇文章錯誤的嚴重性。他向周恩來建議:“現在各大軍區和各省的主要負責同誌都在京西賓館,是不是可以向他們傳達一次毛澤東的批示和講話精神,以免再犯這樣的錯誤。”

周恩來說:“應該。你去傳達。”

楊成武於當天趕到京西賓館,向那裏的各地領導同誌傳達了毛澤東的講話精神和批示的全部內容。

 

 

 

楊成武全家

 

有趣的是,“楊餘傅”事件發生後,知情人林彪、葉群、康生、陳伯達,又變換了另一種腔調,把這篇文章列為楊成武的一大罪狀。

3月23日晚,在人民大會堂召開的大會上,曾經修改過這篇文章的陳伯達煞有介事地說:“這篇文章,狗屁不通。我根本沒看,放在我的床底下,壓了一個多月。這樣的文章,居然還能發表?……”

康生擺出理論權威的架子,說:“什麽大樹特樹,違反馬克思主義的嘛!楊成武懂什麽!……”

江青總是一貫正確的,她說:“這篇文章我沒有看,不用多看,看個標題就是有問題的嘛!”

 

 

 

林彪在3月24日人民大會堂的駐京師以上幹部會議上的講話說:“……還有那篇大樹特樹絕對權威那篇文章,他拚命活動,要登。後來登在人民日報的第二版上,他還很不滿意,那個第一版上當天登的是什麽呢?是毛主席的教育指示。他認為他的文章應該登在毛主席的前麵,要占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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