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9月,光緒皇帝剛剛頒布《明定國是》詔書後不久,光緒便與母後慈禧因政見不合而激發劇烈衝突,政變一觸即發。為了擺脫危局,康有為派譚嗣同前往袁世凱府邸,希望勸說他帶領自己的新軍包圍頤和園,將守舊派首領慈禧太後直接殺掉。
那麽,康有為到底為何會尋求袁世凱作為自己的幫手?出發點是什麽?在戊戌政變前,康有為和譚嗣同等人到底是如何謀劃的?由於史料的缺失,我們必須很難了解得十分清楚。為了了解戊戌政變前夜的細節,我們往往必須借助袁世凱自己撰寫的《戊戌日記》。
然而到了上世紀80年代,著名近代史學者湯誌鈞訪問日本,在該國外務省檔案館中發現了一份新史料——《詭謀直紀》。《詭謀直紀》的作者乃是著名維新誌士——畢永年,此人一直是維新派的活躍分子,是戊戌政變的直接目擊者和參與者。
在《詭謀直紀》中,畢永年詳細記載了1898年9月13日(農曆七月二十七日)到9月21日(八月初六),康有為等維新派成員對於政變的討論和謀劃,具有相當的史料價值。
根據原文,畢永年於9月13日抵京。兩天後,也就是9月15日晚上9點,康有為將畢永年招到自己的客廳,說道:
“汝知今日之危急乎?太後欲於九月天津大閱時殺皇上,將奈之何?或欲效唐朝張柬之廢武後之舉,然天子手無寸兵,殊難舉事。吾已奏請皇上,召袁世凱入京,欲令其為李多祚也。”
原來,康有為已經意識到慈禧已然對光緒磨刀霍霍,因此他想先下手為強,效仿張柬之等人發動“神龍革命”,廢黜武則天之故事,將政權從慈禧手中奪過來。
對於康有為的謀劃,畢永年連連擺手,他認為袁世凱是慈禧太後的人。當年甲午戰爭爆發前,袁世凱從朝鮮逃回國內,沒什麽膽量。因此,袁世凱肯定不能勝任李多祚的角色。
然而康有為卻胸有成竹,堅持己見:
袁前兩日已至京,吾已令人往遠處行反間之計,袁深信之,已深恨太後與榮祿矣。且吾已奏知皇上,於袁召見時,隆以禮貌,撫以溫言,又當麵賞茶食,則袁必愈生感激而圖報矣。汝且俟之。吾尚有重用於汝之事也。
在康有為看來,袁世凱已經被他“拉攏”了。在不久前,康有為曾派徐仁祿施展反間計。徐仁祿對袁世凱說,榮祿曾多次在皇帝麵前指責他“跋扈”,同時還說他是漢人,因此不能讓袁世凱掌握兵權。
結果袁世凱佯裝恍然大悟:“難怪當年翁常熟(翁同龢)想給我增兵,榮祿卻從中作梗,真奸賊也!”袁世凱的這番客套之辭,竟輕易地將康有為騙倒,誤以為袁世凱深恨“深恨太後與榮祿”,是可用之人。此後,康有為又奏請皇帝接見袁世凱,“撫以溫言,又當麵請他吃點心喝茶”。在康有為看來,這份“大恩”,一定會讓袁世凱心生感激,為皇帝做事。
康有為這人雖有大才,卻是個重理想輕實幹之人,凡事好妄想,總將政治鬥爭想得非常簡單,以為僅僅憑借三言兩語以及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拉攏袁世凱。
對於康有為拉攏袁世凱的想法,不僅畢永年不以為然,譚嗣同也不認同。第二天,畢永年會見譚嗣同,譚說:“此事甚不可,而康先生必欲為之,我為之奈何?”
按照《詭謀直紀》的說法,康有為本想讓畢永年去說服袁世凱,然而畢卻瞻前顧後,認為此事不妥,遲遲不肯出行。最終,康有為將剛烈勇猛的譚嗣同推進了火坑,派他去說服袁世凱。
9月18日,譚嗣同前往袁世凱處,而袁世凱信誓旦旦地許諾:“隻要皇帝支持,殺榮祿就像宰條狗一樣容易!”誰知譚嗣同前腳剛走,袁世凱後腳便趕回天津,向榮祿告密。而這個告密,也成了慈禧發動政變的導火索。
第二天,畢永年找到譚嗣同,問其與袁世凱商量的情況。當時譚嗣同正在梳頭,有氣無力地說:
“袁尚未允也,然亦未決辭……此事我與康爭過數次,而康必欲用此人,真無奈何。”
很顯然,譚嗣同至始至終都不信任袁世凱,早就料到會失敗。然而譚嗣同畢竟是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士,最終還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聽了譚嗣同的話,畢永年驚恐道:“事今敗矣,事今敗矣”。於是畢永年力勸譚嗣同,希望他和自己一起逃走,不要白白送死。然而譚嗣同卻慨然說道: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為變法流血者,此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畢永年見譚嗣同英勇異常,於是不在強求。9月21日早上七點,畢永年出逃國外,而康有為、梁啟超等人也隨著出逃。至於譚嗣同,他留在了國內,以鮮血祭奠變法,成為曆代仁人誌士效仿的楷模。
可以說,康有為的幼稚,害慘了譚嗣同,致使光緒和慈禧的矛盾變得不可回旋,最終導致維新變法的全麵失敗。作為一個宣傳者,康有為是優秀的;但作為變法領導者,書生意氣、凡是喜歡想當然的康有為顯然是不夠格的。
來源: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