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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讓人迷失的“監獄實驗”

(2010-09-09 03:10:33) 下一個
梁文道:讓人迷失的“監獄實驗”

閱讀提示:我們日常生活裏麵常常見到一些有微小權力的人,哪怕隻是一個城管,他為什麽有時候會變得那麽凶暴,這並不表示他平時不是一個好爸爸,不是一個好親戚好鄰居,他可能也是。

鳳凰衛視9月8日《開卷八分鍾》,以下為文字實錄:


梁文道:我們今天繼續接著說1970年代非常有名的斯坦福的監獄實驗,在那場實驗裏麵最有意思的就是在實驗開始的第一天,幾乎所有人就已經開始進入角色了。那麽這個角色的安排是怎麽樣,我今天給大家繼續介紹這本《路西法效應》,作者菲利浦·津巴多。

他非常詳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況,首先所有的囚犯進到進到監獄之後,都要赤裸身體接受檢查,然後換上一個囚犯的製服。跟著他們要開始報數,就每人安排一個號碼,比如說1609啊,這樣給他一個號碼。這個號碼是很重要的一個儀式,這就表示從現在這一刻始你不再是你原來那個人了,你隻是一個囚犯,你被賦予了一個新名字,而這個名字就表示,你被剝奪了你原來的背景跟人性,進入了這個體製之內。

然後,這個幾天的實驗裏麵,他們反複的要求這些假裝是囚犯的學生,不斷的要報數說自己是幾號幾號,就是要加強他的印象,讓他知道你已經不是學生了,你甚至不是在做實驗,你是一個真正的囚犯,你所擁有的不是一個有姓有名的東西,而是一個號碼。

另一方麵,當獄警的那一幫,當獄卒的那幫學生又怎麽樣,其實他們很多一開始都特別厭惡做獄警,為什麽?我昨天不是說了嘛,他們是很反叛的年輕人,他們覺得當囚犯要過癮過了,而且他們覺得好端端的我跑來斯坦福大學念書,將來當獄警那多沒出席呀。

可是當他們穿上獄警的製服,當他們戴上讓別人看不到他眼神的太陽眼鏡之後,他慢慢開始感覺到某種權威感來了,這個製服就開始使他改變。然後在一天之內,這個互動就已經出現微妙的變化,就是剛剛這些剛剛進來嬉戲鬧鬧的囚犯學生,飾演囚犯的學生們有時候會不聽說搞點小反叛,而這些獄警很迅速的就開始忘記了這隻是個實驗。他覺得你這麽不聽我的話,其實是對我的這個身份對這個體製的不尊重,你在挑戰我的權威,要好好鎮壓他們。

到了第二天,這些飾演囚犯的學生就已經開始想策劃叛亂,然後又被更殘酷的鎮壓跟羞辱。這就讓我馬上想起來我們日常生活裏麵常常見到一些有微小權力的人,哪怕隻是一個城管,他為什麽有時候會變得那麽凶暴,這並不表示他平時不是一個好爸爸,不是一個好親戚好鄰居,他可能也是。

但是隻是在穿上製服在某個情景之中,他覺得任何一點對他的稍微的言語的冒犯,對他的說法不同意的東西,他都會火冒三丈,他就會覺得你這是在挑戰我跟我背後體製的權威。他把他自己這個“我”投射的太大,他也把這個體製延伸的太長到自己的身子上了。

然後我們再接下來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最怪異的是連外麵來的人都居然能夠慢慢適應這個監獄的情景,比方說這裏麵他們來安排一個,裝模裝樣做樣的安排了一個上訴委員會。就是說這些囚犯如果對我們這個監獄有什麽安排不當的地方感到不滿的話,你可以提出申訴。然後在這個上訴委員會裏麵有一個囚犯,被其他的囚犯推舉為代表,他居然在當時的日記裏麵記錄什麽,他說他很高興,很驕傲,居然被我的同伴推舉我為犯人代表。他似乎開始很認真的覺得自己真是個犯人,而且還是一個挺不錯的,能夠得到獄友們支持的犯人。

後來還有一天安排了家長、親友會見日,那兒這就已經到了禮拜二的事,就是第三天,就有些父母可以被安排進來探望自己的子女。在這個探望過程裏麵太有意思了,你們知道美國人親子一見麵就有自然的擁抱,但在這個環境底下有一些父母居然看看守在旁邊的那些獄卒說,我可以跟我的孩子握手嗎?居然去跟孩子握手。

然後雙方非常不自然的說話,而且在說話的過程裏麵,每次說到監獄對他們待遇並不太好的時候,這些獄警就在旁邊“嗯”,走來走去,中斷他們說話。而有趣的是連外頭進來這些家長父母也都居然不敢吭聲,不敢反對,似乎很多人都很快的進入了這一個場景裏麵。

隻有少數幾個犯人,比如說5486,他是拒絕投入的,他拒絕假裝這是真正的監獄,他每次在說話的時候,他都強調這是個實驗室,但是後來很快的,因為獄警的加強壓迫,他也很快投入反叛行動。當他投入反叛行動的時候,他就跟他其他的一些想要造反的獄友們就一起被殘酷的鎮壓,他就開始逐漸的相信自己果然是個囚犯。

例如說這裏麵有一個叫416的犯人,他用絕食來抗議對他越來越殘暴的那些家夥,那些家夥呢就用百般的性羞辱的方法來對待他。所以在這裏麵呢,我們這位教授他就說到後來美國在伊拉克那些恐怖的監獄裏麵虐待囚犯是怎麽回事,完全在這個實驗裏麵就能夠找到端倪。你很自然的會想性羞辱那些人,要他們脫褲子,要他們假裝互相雞奸。

然後這些在這個實驗過程裏麵,我覺得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連我們這位獄長,裝作典獄長的這個教授,這個教授是有名的左翼教授,反戰,搞越戰大遊行,學生們都很愛他,和藹可親,直到今天還老在抗議美軍的種種暴行。但是當時他假裝典獄長的時候,他完全無視這整個局麵的變化,他不曉得這三四天裏麵已經發生一些超出控製的事情。

他非常投入他開始恨這裏麵某些的囚犯,覺得他們太不合作,太不聽話,他開始注意有些獄警表現的相當好,非常凶悍,雖然好像有點太凶了,太過分了,但是他就想法設法的不讓那些想離開這個實驗的學生離開這座假裝的監獄。然後這裏麵我們還要注意,就是最後當整個實驗中斷之後,這裏麵其中一個飾演獄卒的學生叫博登,他的日記說,當菲利浦向我透露實驗將有結束時我高興級了,但也震驚的發現,其他獄卒非常失望,不隻因為我們原來要得到的實驗研究的薪水減少,而且我覺得某個程度上,他們似乎很享受那個過程。

然後呢,另外一個作風強硬的獄卒阿內特,他說兩件事情讓我印象很深刻,第一個是對犯人沉浸在角色中的觀察,留下來的犯人說,如果他們可以被釋放的話,他們就願意放棄他們的酬勞,另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感想是,犯人在後來的會議裏麵,就是大家已經結束了這個實驗,互相交流的時候,這些犯人仍然很痛恨這些獄卒。因為他覺得他們真是壞蛋,但是問題是他們就說我們其實不是壞蛋,我們隻是很普通的學生,甚至這些學生裏麵有一些平常非常可愛,人緣非常好的學生,這時候也變化很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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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揭示了對上層應用儒家性善論和對草根應用法家性惡論導致專製的模式。其實儒家和法家是一對孿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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