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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一所師專念的大學,中文係。那時我寫詩,熱情而用力地活著。
仿佛除了菊花,那座城市值得歌頌的事物並不多。而我卻有用不完的詞語,將一個又一個夜晚拉長,填寫在方格稿紙裏。那時候我開始發表作品,也喜歡過幾個女生。最好笑的是,有一次,我在一個女生麵前,故意將一份詩稿丟下。我大約盼望這樣的情景出現:那個女生撿起詩稿,被跳躍而抒情的詞語感動。然而,那個女生根本就沒有看到我的那首詩。那份詩稿的結局是被清潔工掃入了垃圾箱還是被一場大雨淋濕,已經無從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詩句對於我所渴望的愛戀無益。這讓我稍稍清醒。我大約停止寫詩很久,以示對某種幼稚生活的祭奠。
不久後,我便有了新的愛好——去圖書館打發夜晚。那真是一個好去處,我很快便發現了自己喜歡的書目。那些書並不在一起,有的在角落裏,有的在灰原創塵裏,還有的呢,竟然在對麵女生的手裏。於是知道了她的名字。
喜歡是一種感覺,有時候像紙上的字一樣,不易保存,且容易模糊。現在想來,已經記不清喜歡那個女孩子什麽了。但我開始天天看她閱讀的書目。在一個又一個架子上挨個兒翻書,看到借書卡上有她的名字,便取下來看。
她喜歡張愛玲,我便也看完了張愛玲的所有小說。仿佛還不止是小說,還有張氏的傳記。她也看得頗有興致,我記得她是做讀書筆記的。我坐在她對麵,也完全模仿她的樣子,抄張愛玲的書,有些字句,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跟著借書卡上她的名字,我閱讀了蕭紅的書,石評梅的書,廬隱的書。還有呢,我發現她仿佛喜歡看一些名人的情書,徐誌摩的情書,卡夫卡的情書,仿佛還有托爾斯泰的。那些情書也真的好,我幾乎被那些情書裏色彩濃鬱的句子征服了。在一個筆記本裏,我抄下了徐誌摩發的誓言,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能躲得過如此甜蜜的箭。果然,陸小曼被射中了。
大約有一個學期的時間,我一直在看那個女生的書目。直到有一天,我在校報上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很有情書的味道,叫做“××的書目”。我像是一個熱愛跟蹤拍攝的記錄者,用文字記下了她的閱讀路徑:我是如何發現她的,如何在她的書目裏找到另一個自己的……總之,她的書目像潮水一樣,一點點浸濕我。整整一個學期,我一直跟著她閱讀。我在相同的書目裏發現了自己的喜好。到最後,我所閱讀過的那些麵孔都模糊了,隻記得張愛玲低到塵埃裏的模樣,以及她灰暗蒼涼的手勢。
我多麽希望她能看到校報上我的文章,然後找到我,和我就著月光談論張氏的愛情,或者在圖書館裏靜坐,用紙條傳遞獨屬於我們的青澀。
然而,一切都庸常,甚至叫人失望。她仿佛並沒有看到那篇文章,或者看到了,卻並沒有理會我。大約是不屑,或者她已經有了傾吐內心隱秘的地址。我跟蹤過她,她高我一屆,轉眼便畢業,從圖書館裏消失了。
後來,我喜歡上圖書館的一個位置,固定地坐在那裏。我還喜歡在不同的借書卡上寫下我的名字。我甚至幻想著,有一天,也會有一個女孩,循著我的閱讀書目,一步步追上我,對我說:噢,我現在走到李漁的《十二樓》了,你等等我。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我呢,在一座圖書館裏往一張張稿紙的格子裏寫下閱讀的感受。那是我向著今天奔跑的起點,幾乎每一天晚上,我都在和這座圖書館戀愛。
現在想來,那場戀愛多麽美好,它差不多滋養了我的一生。
謝謝流浪的人群!. "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有意思.
佛曰:留人間多少愛,迎浮世千重變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
別問是劫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