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居美國華盛頓, 就職政府部門, 花甲年歲, 天天等下班, 月月等薪水, 年年等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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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佚名 文革中的上海市委大院——我的童年

(2022-05-23 14:58:11) 下一個

很真實的回憶。 作者在那位滬光中學的那位”許班主任“, 我認識, 好像叫許俊(華?)什麽,上海中教係統造反總司令部(簡稱: 中教司)徐匯區分部的頭頭,文化大革命初期被整得很厲害,官辦紅五類老紅衛兵拿棍子逼著他在樓梯上爬上爬下,到了1966年九月份吧, 紅旗雜誌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社論發表後, 老許起來造反了, 夥同一些文革初期挨整的年輕教師組織了“中教司”,大約1967年什麽時候徐匯區成立了革命委員會, 他老兄也混上了個委員,不知文革後咋的了,估計沒多大事, 因為當上了區革會委員還繼續在中學當班主任,文革後連三種人的資格都不夠, 而且隱約聽說他參加過412炮打張春橋。

上海的造反派比較特殊,文革初期”紅革會“(紅衛兵上海大專院校革命造反委員會)和”炮司“(炮打司令部造反兵團)的風頭實在太旺, 好多造反派或多或少都跟在他們屁股後轉過,也有不少人參加過兩次炮打張春橋, 所以文革後除了跟著王洪文混世界的工總司那幫人,其他一些炮打過張春橋的造反派, 文革後反倒有了一張“反對四人幫”的金字招牌--轉載者

 

本人在博客中很少談到自己的童年,最近看到彭小蓮所著《他們的歲月》,以及彭小蓮、劉輝合著《荒漠的旅程》,其中部分內容被題為“文革中的上海市委大院”在網上流傳,其中提到的上海市委大院就是指位於徐匯區的“瑞華公寓”,那即是兩位作者從小生活過的地方,也是本人自出生以來生活在那裏的一幢大樓。電影導演彭小蓮大家可能比較熟悉,1953年出生於上海,她的父親彭伯山解放後曾任上海市委宣傳部長,因“胡風問題”株連被整肅後開除黨籍,投入監獄,釋放後輾轉於青海、福建、河南,1968年在河南農學院被活活打死。彭小蓮在《他們的歲月》一書中,對自己家庭有一個撕心裂肺的慘痛回憶。劉輝(原名劉小鶯)現定居美國,她的父親劉溪是抗戰時期參加革命的一位文人作家,在我印象中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文革中慘遭迫害致死。對我來說,特別是在文革期間,於瑞華公寓發生的很多事情至今都是那樣的記憶猶新,曆曆在目0 G2 X: t( W/ j,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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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常熟路的瑞華公寓: d! L' _8 @" i  i

瑞華公寓一直以來都是常熟路的標誌性建築,最高層的樓頂,是我們小時候經常爬上去玩耍的地方,那時上海高樓不多,站在大樓頂上能夠一目了然上海市區全域,向東可以看到外灘的和平飯店、向南可以看到龍華機場、向西可以看到法華跳傘塔,向北可以看到從北站開出冒著煙的蒸汽火車。現在,瑞華公寓周圍到處矗擁著新建高樓,站在陽台上什麽都看不見了。瑞華公寓的住戶也發生了很大變化,解放初期入住的那些老革命這幾年幾乎都離開了這個世界,瑞華當時的孩子們也是各奔東西,現在的瑞華再也沒有了以前市委機關大院的氣息。: D0 ]1 o3 s) e5 B1 H8 D& N7 b%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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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華公寓建於1928年,解放前叫賽華公寓,坐落在徐匯區的常熟路段,靠近淮海中路,位於延慶路口,1994年被認定為上海市優秀近代建築。1949年以前,這裏屬於法租界,瑞華公寓是美國花旗銀行在上海的一幢寓所,住的是洋人。當時瑞華公寓就已配備專用電梯、煤氣衛浴、蠟地鋼窗,水汀暖氣,樓下有專用汽車間,還有一個大花園。上海解放,中央已經意識到上海是資產階級的重鎮,將那些有文化的幹部都留在了上海,其它幹部繼續南下。當時如果真讓那些土八路留在上海搞建設,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被上海的資產階級小姐給誘惑了。上海解放時外國人潰逃,所有洋人住宅全部被共產黨收歸國有,而那些設備齊全的洋人住宅大多集中在徐匯、靜安、長寧三區。50年代初起,瑞華公寓開始作為上海市委機關大院,供在上海市委機關工作的政府官員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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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華公寓共有9層樓,解放以後還是按照歐洲人的習慣,一層算底樓,二層才開始算一樓,我們平時說的最高8層其實就是9樓,周圍的人們也都習慣稱瑞華為“9層樓”,因為當時周圍已沒有更高的樓了。瑞華公寓的建築呈L型,下麵有一個100多平米的大花園,由上海市委負責栽培,綠化一直不錯。瑞華公寓整幢大樓有1~4號門,每號門一部電梯,當時在上海,具有電梯的大樓本來不多,配有電梯設施的居住大樓更少。那時電梯還不是自動,要有專人去開,瑞華公寓的電梯還配備4位開電梯的,深夜另有一人值班,那些開電梯的都屬於上海市委的工人。底層電梯旁邊有一間4~5平米的小房間,那是開電梯工作人員的休息室,裏麵裝有煤氣,他們可以燒水做飯。作家李潔非對瑞華公寓有過以下一段描述:“彼時申城普通居民,路經此處,惟持仰望之情。這種仰望,固因瑞華設備之完善與高等,遠超上海一般生活水準之上,更因裏麵住戶個個身披紅霞,瑞華這一“紅色大樓”,聚居著清一色的“革命大家庭”。”

50年代後期到60年代初期,瑞華1~4號門的底層全部作為上海市委機關幼兒園使用,並分小班、中班和大班,那時的瑞華幼兒園就已配備了師專畢業的幼兒老師。瑞華市委機關幼兒園不對外招生,住在瑞華公寓的孩子幾乎全部進了樓下的幼兒園,連開後門都不需要,也有不多不住在瑞華,但父母是高官的孩子,通過關係也進了瑞華幼兒園。我的幼兒生活就是在自己家樓下度過的,至今我都能記住幼兒園中的許多事情,因為孩提時的記憶永遠是美好的。記得當時瑞華幼兒園隨時都可以從上海市委調用一部美國製造的大客車,我們有機會經常乘坐大客車去外麵參觀學習。當時上海閔行正在開發,我們乘坐大客車去了閔行老街遊覽,還去了中蘇友好大廈(現在的上海展覽館)參觀,對當時的我們來說,生活絕對是優越的。隨著幼兒園生的一年年畢業,園生減少,瑞華幼兒園於60年代中期關閉。可以說,當時的瑞華市委機關幼兒園,就是為我們這一代不多的一百多個孩子建立的,現在看來那是一種不可思議非常有害的特權,我國現在的許多特權其實也是自古以來封建社會特權的一種延續,而人們通常又固執地認為,老祖宗“自古以來”留下的東西是不能隨便丟失的。" o) G) R+ |2 v' z-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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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瑞華的市委機關幼兒園畢業後,大樓中的同齡孩子分在東湖路小學讀書,且瑞華公寓的同齡孩子又都分在一個班級。當時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瑞華的我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抱團和排外意識,對擔任班主任的老師來說壓力很大。我們班級有學習好的,也有非常調皮搗蛋的,且學生的父母多少也有個一官半職,班主任有能力管好這個班級嗎?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擔任我們班主任的是一位趙老師,趙老師很明智,開學前夕直接來到了瑞華,一家一家找每位學生的家長聊天,先與學生父母搞好關係,學生們自然就好弄了。趙老師是我喜歡的一位老師,之後我們一直保持著聯係,直到我出國。國內上大學時,我很希望能有一台日本產的計算器,母親拜托了趙老師,趙老師拜托了阿根廷的親戚,阿根廷的親戚再拜托了香港的朋友,最後香港的朋友將一台日本製造的計算器寄到上海。在當時電訊非常落後的時代,購置這台計算機的信件真饒了一個地球的距離。看吧,這就是我和趙老師的友誼。想對那些抵製肯德基的大媽們說,真不好意思,70年代起我就開始崇拜日本產品了,現在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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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華公寓所處地段極佳,附近有小劇場、上海市少年宮、兒童藝術劇場、上海市委大禮堂等,去這些地方都在步行15分鍾之內。當時上海的小學生,有幸能去自己學校所在區的少年宮遊玩已經很不錯了,很少有機會能去市少年宮。但在我的印象中,位於高安路的徐匯區少年宮好像很少去,多是去位於延安中路的上海市少年宮,那裏有很多課餘學習小組,還有一條“勇敢者的道路”,在當時非常吸引我們。那時能去上海市少年宮是一種榮譽,在市少年宮,經常有上海市政府官員陪同外國人前來參觀,與我們現在從朝鮮電視台看到外國人參觀平壤幼兒園的畫麵一樣,看去平壤的孩子們是多麽的幸福!我們當年其實也一樣,感覺也是幸福的。* H2 J4 N% ^. I% P1 g6 f* {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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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二年級時,由於功課不好,從三年級留級到我們班一位同學,這位同學就是後來中國的籃球名將邢偉寧。70~80年代期間,邢偉寧曾與穆鐵柱、吳忻水、張大維、匡魯彬等被評為中國男籃的最佳組合,多次獲得優異成績。邢偉寧和我關係很好,他家住華亭路,離我們瑞華不遠,放學後他喜歡到我們瑞華來玩,我也經常會去他家。當時還是小學生的邢偉寧身高就已在180以上,有時出去打群架,哈哈,看到邢偉寧,誰還敢碰我們呢。中學時,身高199的邢偉寧被解放軍海軍部隊選中去打籃球,後來又被選為八一隊和國家隊。1986年10月18日,邢偉寧在上海五角場騎摩托車時遇難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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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50年代到70年代,瑞華公寓搬進搬出的人家並不頻繁,有些幹部犯了錯誤降了級搬走了,有些幹部升了官搬進來了,還有些幹部升了更大的官後又搬走了,總體來說,那時的幹部非常樸實。記得文革前夕,從天津搬來一位叫楊慧潔的擔任上海市委工業部副部長(當時馬天水任部長),我們都叫她楊部長。楊慧潔(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劉仁的夫人,後來離婚到天津工作)、浦安修(彭德懷夫人)、劉誌蘭(左權夫人)三人曾是同學,抗戰時期被認為是延安的三大美女,是一位有些資曆的老革命。楊慧潔搬來瑞華時已經離婚,身邊帶著四個孩子,住在1號的7樓。楊慧潔教育子女,上樓時自己走上去,不要麻煩別人開電梯。她的幾個子女幾年來都是走到7樓,哪怕同時有人乘坐電梯帶他們上去,她的子女也一定是走。楊慧潔離休後回到天津安度晚年,去年12月30日因病在天津去世,終年96歲。) }5 h  ~' V6 |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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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的旅程》一書中也提到了徐景賢,文革前徐景賢住在瑞華的2號5樓,那時徐景賢級別不高,隻是市委宣傳部的一名幹事,他的孩子也比我們要小好幾歲,和我們不是一個玩的群體。那時我們知道徐景賢住在瑞華,但卻從來沒有去注意他。文革開始後徐景賢一路高升,在上海排名僅次於張春橋、姚文元之後,人們開始帶有貶義地稱他為徐老三。之後,徐景賢搬去了康平路,直到四人幫粉碎後被判了18年。& R. w% F1 r3 o, ]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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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開始不久,瑞華公寓1號1樓突然搬來一位身材矮胖看去有些小土豪形象的人物,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誰。住在1號2樓小土豪樓上的是一位參加過長征的紅軍老幹部,上海市委辦公廳的石主任,一次在1號門的樓梯口,兩人不期而遇,石主任隨口問了一句:好呀,你是從哪裏來的呀?這位小土豪一愣,想不到這裏還會有人禮貌地和自己搭訕,隨口說到:“吃囊,我是陳阿大,現在上海市革會咯陳阿大(吃囊是上海人髒話的口頭嘽)。”從這之後,大樓中的人們才知道搬進來的這位小土豪原來就是陳阿大,但卻從來沒有人去和他打招呼,陳阿大在瑞華感覺有些孤獨。陳阿大原是上海良工閥門廠的工人,文革中造反升了官搬進瑞華,當時我們是看著陳阿大搬進來的,所有家具一部4噸卡車都沒有裝滿,順帶一個老婆和二個還未上學的孩子。幾年之後陳阿大繼續高升,當他再次搬家前往附近的新康花園時,來了三部4噸卡車都沒能將他的家具裝下,這就是當時共產黨土豪的發家史,與現在的黨內腐敗完全不能相比。當時也聽說陳阿大有腐敗,說是托人從日本買來了釣魚竿,畢竟日本的釣魚竿好用呀。至於同時包養幾十個二奶玩弄的荒淫無恥行徑,那時再壞的造反派都還沒有那個膽量。) V6 o: i* ~* N( p0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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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華公寓中級別最高的幹部是黃逸峰(1906-1988),黃逸峰也是上海市級別最高的一位幹部,有關黃逸峰的情況大家可以百度一下。黃逸峰從小喜歡讀書,5年時間讀了12年的書,屬於有文化有頭腦的文人革命家。黃逸峰在1927年領導了上海工人大罷工,又從國民黨司令部救出了被蔣介石密令扣留的周恩來,深得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陳獨秀的讚揚,這或許也為日後受到毛澤東的迫害埋下了陰影。解放後,黃逸峰在上海任華東交通部部長,有人揭發黃逸峰壓製批評打擊報複,因而受到毛澤東的嚴厲批判。之後事情卻越鬧越大,1953年1月19日,上海《解放日報》發表了「關於開除反黨分子黃逸峰的決定」;1月23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壓製批評的人是黨的死敵」。以上就是50年代轟動全國的“黃逸峰事件”。3 y$ u3 F3 G" ^8 c! F5 E+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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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黃逸峰被毛澤東迫害降級後擔任上海一家經濟研究所所長,上下班有一部汽車接送。黃逸峰在48歲時得了一個小兒子,希望孩子能像自己“逸峰”一樣聰明,取名“再峰”,再峰也是他父母的最愛。黃逸峰共有五個孩子,上麵四個孩子都已成年居住在外,平時瑞華公寓隻有黃逸峰夫婦和再峰,還有二位女傭阿姨。一位長的小小的廣東阿姨負責做飯,另一位長的高高的蘇北阿姨負責打掃房間做些針線,生活還算富裕安定。黃逸峰住在我家樓下,由於我的父母和黃逸峰夫婦很熟,再峰又和我是同齡,兩家常有走動。幼兒園和小學,我和再峰在一個班級讀書,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小學時我經常去再峰家做功課,與再峰家的二位阿姨也很熟。黃逸峰是一位非常和藹可親的大幹部,去他家時,黃逸峰經常會讓我和再峰坐在他前麵,給我們兩人講當時上海的工人大罷工,講從國民黨虎口如何救出周恩來,講自己如何逃脫敵人追捕等故事。那時的我,其實並不認為黃逸峰有多麽的神奇,畢竟這樣一位曾被人們絕讚的文武雙全的將軍,就那樣平易近人地坐在我的麵前,打著芭蕉扇談笑風生。5 ^8 c2 @+ s! [' \

再峰人很聰明,班級中和我功課都算不錯。我和再峰平時一起背誦字典,一起收集植物標本,一起製作飛機輪船模型,那時南京西路人民公園旁邊有一家翼風模型商店,我和再峰經常會去那裏購買模型配件。再峰家有一張很長的桌子,我們經常在上麵打乒乓球,這也是我具有高超乒乓球技的原點。小學四年級,再峰通過父親的關係調去了襄陽路第二小學,當時襄二小學是上海市唯一一所五年製重點小學。我如果早知再峰會走,說不定也會讓再峰的父親幫一下忙,將我一起調入襄二。盡管黃逸峰50年代就已受到迫害,但由於他的資曆,在上海還是很有威望。但沒有想到的是,這本來的一件好事,我沒有轉學跳級卻成了我的幸運,再峰轉學跳級卻成了他一生噩夢的開始。小學5年級文革開始了,瑞華公寓遭到衝擊的第一號人物就是黃逸峰,當時來抄家的不是黃逸峰的所在單位,而是襄二小學6年級一位紅衛兵小頭目帶著一幫子革命的憤青同誌。. x; M3 J" n5 I+ f+ `; W

那些紅衛兵憤青都是第一次來到再峰的家,與自己的家庭環境相比,自然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憤恨和嫉妒,就像現在那些砸日本車,抗議肯德基,高唱祖國萬歲的憤青流氓愛國賊,打砸搶全上,就差一把火燒了這房子,比當年的日本鬼子更要殘酷許多。當時,嚇得再峰是根本不敢回家,在親戚那裏躲了好幾天,我也不敢去再峰家多問。再峰家的兩位阿姨被斥責是為走資派服務的走狗,一位蘇北阿姨經不起折磨被打回了老家,另一位長得小小的廣東阿姨最使我感動,她在再峰家做了十多年女傭,當時是寧死不屈,大義淩然,不管你紅衛兵如何打罵,她說:“你們讓我到哪裏去?我廣東鄉下早已沒有了家,我的家就在這裏,我就跟著走資派黃逸峰死定了。”好勇敢的廣東阿姨,比那教科書中的劉胡蘭都要偉大,至今使我難忘。劉胡蘭我沒有看到,也不知有否此人,但這位廣東阿姨卻是我親眼所見。後來我漸漸感覺到,文革這幾年的遭遇,已使再峰完全變了一個人,他再也沒有了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歡笑。1 ^( A- U+ V" r

上海的很多幹部解放以前都是地下黨,這就與特務漢奸有了聯係;就像現在吃肯德基的那些國人,多少也會與漢奸賣國扯上關係一樣。中國這個民族沒有法製觀念,盡管已將法製寫進了憲法,至今還都是特色思維。文革開始,瑞華公寓幾乎所有人家都受到了衝擊,我的家也被抄了,來抄家的是我母親單位的造反派,記得當時母親流著眼淚輕輕地對造反派說:“求求你們,你們罵我可以,打我也可以,隻求打罵時別讓孩子看到行不行?”我當時正在隔壁房間,字字聽的真切,我知道母親的意思,她最不願意讓我們看到是自己在造反派麵前受屈辱的樣子,擔心會給我們幼小的心靈留下創傷,一個老共黨怎麽突然就成了牛鬼蛇神?另外,母親也知道我的脾氣,她更擔心關鍵時刻我會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那造反派身上的臭肉咬下一口。從那以後,母親每月的工資被減到當時個人最低生活標準的15元,在那時,一個家庭突然少了百多元的收入,生活陷入了極度困境。幸好當時父親的工資一點沒減,在艱苦條件下自然鍛煉了我們堅強自立的能力。到後來大家都不以為然了,忽然間誰家的父親失蹤了,忽然間誰家的母親自殺了,對我們來說,與曾經有過的“幸福”相比,那時的歲月是最黑暗的。我一直想問,這是誰給予了造反派抄家和隔離審查國家幹部的權力?為什麽至今國家也不給我們一個像樣的認罪?" {- H+ I9 D# m- [9 p6 d

那時沒有考試,小學畢業分配進了中學,由於轉學的原因,再峰比我大了一屆,他和《荒漠的旅程》作者劉輝一起進了汾陽中學,中學畢業後插隊落戶又一起去了黑龍江的呼瑪。我進了滬光中學,中學三年,什麽都沒有學到,隻知道階級鬥爭。中學的班主任許老師很壞,很得意自己造反當上了徐匯區革委會委員,對瑞華的我們是恨之入骨,我們暗裏都叫他“許革會”,可“許革會”本人還真享受人們暗裏叫他“許革會”的稱號。中學畢業我分在上海工廠,幾年之後,文革結束(本人並不認為文革結束,文革現在仍在繼續),高考恢複,我於第一批77級考取了大學。有人問過我:“怎麽考取大學的總是你們這些人?”我回答說:“機會總是賦予一直在努力的那些人(事實上當年在工廠我早就開始了數理化的自學),如果我當時很聽黨的話,也會被推薦去工農兵上大學,現在說不定也在外交部工作,養成了喜歡對他人說三道四的陋習,萬幸,萬幸啊!”我進了全國一所重點大學,再峰進了上海中醫學院,從此再峰在上海一直從醫,改革開放後去了美國,我來到了日本。作為醫生,再峰在美國一晃20多年過去了,一直未婚,從小在精神上受到的巨大刺激,必定給他心靈帶來無法彌補的創傷,再峰得了嚴重的精神憂鬱症。+ X; C* w9 J$ i+ s$ @

70年代後期,“黃逸峰事件”終於平反,黃逸峰受胡喬木委托重新組建上海社會科學院並擔任院長,但由於過分勞累而中風,於1988年在上海去世,當時在上海的最高政府官員約500人悉數參加了黃逸峰的追悼會。幸運的是黃逸峰在50年代沒有像彭小蓮的父親彭伯山那樣被遣送去內地農場勞改,這難道是毛澤東的良心內疚?# P) @# _  Z) [( Z8 X- e+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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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的一天,曾經也住在瑞華,現移居美國,我和再峰小學同班的一位同學給我發來郵件,她告訴我:“再峰整理好了在美國家中的所有物品,一個人靜靜地回到了上海瑞華公寓,回到了母親身旁,在他那從小生活的房間裏自殺了。”我驚呆了,馬上打電話回家詢問,證實了再峰的悲劇。再峰自殺的房間,是我多麽熟悉的一間房間啊!再峰,你為何要選擇這樣一條不歸路呢?我還曾想過,當我遇到再峰時一定會對他說,我們要堅強地活下去,我們會看到文革餘孽被徹底清除而痛快的。看來再峰是等不及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或許是為了再看一眼自己的母親,或許是為了再緬懷一下自己生活過的瑞華,再峰最終還是回到了他出生時的那個原點。在某種意義上說,再峰的一生,一步都沒有邁出。; f' w; ]" X4 J6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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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峰母親也快百歲了,在我印象中,她平時是一位不苟言笑的長者,或許是丈夫幾次受到的迫害給她心理留下了太大的創傷。前幾年回上海,在電梯上偶爾還會和再峰母親相遇,順便打個招呼,再峰自殺後就再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估計行動不便也不能再外出散步。我的童年好友再峰的死,是在文革發生45年之後發生的又一起悲劇,其罪魁,依然還是文革,是那個社會。8 Z5 A2 U+ G1 [8 v/ k. E/ a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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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華在上海曾是非常出名的一幢公寓,過來的人再以回顧的眼光去看,解放以來至七十年代,瑞華幾乎家家都有過一場從革命到“反革命”的經曆,這座上海市委機關大院一直發生著同樣的事情。這是一個折騰了幾代人的社會,其實誰都知道,這不僅僅隻是瑞華的悲劇,這也是中國整個社會的悲劇,悲劇仍在繼續。- W1 b6 g  }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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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360doc個人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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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mjlsh.usc.cuhk.edu.hk/Book.aspx?cid=4&tid=4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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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gs16204 回複 悄悄話 “其罪魁,依然還是文革” 難道還要怪文革?要怪也許應該怪你父母。你父母,當然還有其他更多像你父母一樣的共產黨人和他們的家屬隻是得到了他們應該得到的報應,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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