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居美國華盛頓, 就職政府部門, 花甲年歲, 天天等下班, 月月等薪水, 年年等退休.
個人資料
華府采菊人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ZT. 成鐵妹:我們家那些年在北京住大雜院的日子

(2017-10-16 18:10:38) 下一個
真是不知足啊, 這麽幸福的生活還不滿意, 這是典型的反毛(澤東時代), 反毛就是反華, 就是漢奸, 延伸一下, 非想不住大雜院就是反對毛主席就是漢奸! 不想做漢奸的同誌們, 趕緊把HOUSE掀翻, 找個地下室和別人共用廚廁, 就是還是有衛生間哪, 算是半個漢奸。-轉載者

本文作者成鐵妹,是中國北京退休公務員,1998年來到北美,和女兒、孫輩們住在一起,閑暇時寫點回憶身邊人和事的短文,聊以自慰。




幾乎每一個居住在北京或者和北京有過淵源的人都知道,北京的大雜院是一種很“普及”的居住方式,很多人或者很多人的親人們都曾經是北京大雜院的居民,如今,當人們都開始住在自己的商品房中的時候,尤其是到了美國實現了自己的夢之後,回顧當年的大雜院,實在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大雜院, 顧名思義,就是在一個院子裏住了很多人家。我從1957年結婚到1981年搬進樓房,整整住了24年的大雜院。先後搬過6次家,由最初的7、8平米,9、10平米到最後的18平米,如果加上婆婆和母親住的大雜院,我先後在那麽多大雜院裏生活過,嚐盡了大雜院的辛酸苦辣。
最初,我們一家住的是我先生在燈市口的機關大院宿舍,那是一個由籃球場改建的大雜院,中間是球場,四周全是一間一間的住房。我第一個孩子出生後,住進這個院的北屋的一間,那時正是大躍進的1958年,我們雖有一間7、8平米的住房,但保姆隻能住集體宿舍。
那時人人都參加工作,保姆極其難找,先後找了3個保姆,皆因我的工作時間長,保姆不願住集體宿舍而辭職。我隻好將不到一歲的女兒交給母親帶,所以,我母親那裏加上我哥的一個孩子,她同時需要帶兩個孩子。
在我們的院子裏,盡管已經住了三、四十家,可隻有一個水龍頭,偏偏又安在我家窗外,到了夏天,晚上十一、二點還有人用水,而早上不到六點就有人到水管上洗菜、涮衣服。
對我這個每晚都要加班而又睡覺很輕的人,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對此,我曾想過自己是否嚐試自己住在機關不回家去,可必竟是已經有了家的人,住了幾天機關就堅持不了又回家去了。而且,我們這地方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隔三差五的就會賽球,晚上球場燈火通明,家家怨聲載道。以後,我們又搬過四次家,但大多數都是圍著球場轉,情況大同小異,沒有多大改善。那時,我們的組織觀念很強,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整天那麽搬家折騰都無任何怨言。
六十年代初,我們一家又搬到機關附近的另一個大雜院,房子是稍微大了一點,是18平方米的一間西房,窗前有一棵大楊樹和一棵柿子樹,把整個房間遮了個嚴嚴實實,既潮濕又不見陽光,每年的八月後半月就有涼的感覺了。那時的北京,到了冬天可比現在要冷得多,沒有棉衣和大衣是無法過冬的。我們這間老房子,年久失修,四處透風,冬天一天要添十三、四塊蜂窩煤,屋裏都還是冰涼的。我記得當時孩子坐在窗前看書,腳上凍出了血珠都不吭聲。有一次,我和女兒正在熟睡,然而就在這時候,我們竟隨著地板的塌陷,連人帶床一起掉進坑裏。
我們在這裏一住就是二十餘年,孩子們由小學、中學直至大學 。
在這所院子裏,我們度過了令人膽戰心驚的文化大革命,而這裏的生活條件之差實在是一言難盡。
最大的困難是我們的院裏沒有公用水龍頭和衛生間,唯一的衛生間由住北屋五間房的那家私用,因為衛生間是和他家的住房連著的。
後來,這衛生間劃歸公用,但他們家可以從裏邊開關,他家如果忘了開門,那麽,大家打水、去廁所就成了問題,有的人常常會因為早晨進不了衛生間、打不了水,隻好不洗臉而去上班了。如果夜裏遇到‘內急’情況,隻好去大街上找公廁。可女人深更半夜是不敢去外麵的。為此,院裏的人都十分苦惱,可誰也不敢提意見。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七十年代初,才由機關出麵在東屋的北牆頭下水道上麵安了一根水龍頭,這下可惹惱了住東屋的馬家,他家很討厭把水龍頭安在他家牆頭,說怕房子潮濕,因此,他們家人整天橫眉瞪眼的盯著打水的人,指桑罵槐地罵人,也無人敢吱聲。
為了減少矛盾,我采取趁他家人不在時打些水存起來的辦法解決問題。可住在大門口小屋的小王卻沒有這個心眼,有一天他去打水,正讓馬家老婆看見,當即對方就不幹不淨地罵了起來,小王和他理論,馬家老婆(高約1.80米,孩子們稱呼她為“大個阿姨”)說時遲那時快,打了小王兩個耳光。我雖眼見不平,也不敢吭聲。小王無處可講理,用手捂著臉上班去了。事後,為此事我安慰小王時,他說:“好男還不和女鬥呢,如果我打了她,問題就大了,再說人家是造反派,咱惹得起嗎”?
我隻能暗暗的為小王鳴不平。
1972年,很多人家都還沒有電視,我托一位朋友買了一台9英寸的凱歌電視機,剛買時很新鮮,請鄰居看了幾次,後來來得人多了我怕影響孩子學習,每天隻看看新聞就算了,可鄰居孩子們則要求天天來看,幾乎每天一吃完飯就會拿小馬紮在我家坐下等著看電視了,我左右為難,婉言謝絕了。為此,我得罪了和我們關係較好的鄰居,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看見他們那種冷淡的樣子,真後悔不該買這台電視機,也深深感到住大雜院的‘累’。後來我們從農場回到機關,我們如果還像以前一樣,總是去母親、婆婆那裏吃飯是不可能了,因為他們被下放、遣返尚未返京,我們隻好自己過日子了。
可過日子要生爐子做飯,我曾因為早晨生不著爐子掉過眼淚,一下雨,爐子放在門口要被澆滅(因為我們的房簷很淺),每次一看到這種狀況我就慌了神,端著爐子到處找地方。
最後,我隻能把爐子放在大雜院大門口的門洞內人人行走的必經之地,每次都必須等到雨停了之後再把爐子端回原地,久而久之,我就萌生了在南牆根下給自己家蓋一個小廚房的念頭。
既然有了想法,那麽,我就說幹就幹。
隨後,我靠自己從外麵撿來的一些磚頭和木料,蓋了一個隻能放一個爐子和站一個人的私人小廚房。
我所用的門是人家扔掉的一扇窗戶,做飯的時候就顯得相當擁擠,做飯的人隻能側身進廚房,不論是炒菜還是下麵條,必須有一個人在外麵端著東西,另一個人在裏麵接著東西才能讓飯菜下鍋。
不久,東屋、北屋也在南牆下蓋了廚房,隻是北屋他們家蓋的特別大,緊挨著我家的廚房,窗戶又正對著我們的窗戶,我們出麵和他們交涉,竟遭到他家女主人的謾罵,為此兩家有了意見,後來他們竟誣陷我們監視他們,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幾年後,他們竟以‘鄰居之間,有些是非很難說清楚’找個台階下了。
1981年,我們的二女兒高考,那年的錄取率是百分之四,為了女兒有好成績,我想給她增加點營養,就買了一條魚和一隻鴨子,晚上我和女兒一起收拾好這兩樣東西放在廚房扣在鍋底下,準備第二天燒,誰想被鄰居的貓給叼走,魚和鴨子的鮮血一直滴到養貓的那家門口,女兒被者事情氣得在家裏大哭一場,表示非要為家裏報仇不可,雖然我再三勸阻她都不能消氣。
有一天,趁我不在家,她見那貓正在爬牆,拿起一根棍子向著貓打去,直打得那貓拐著腿逃跑了,鄰居對我們也產生了怨恨。所以,我盼星星、盼月亮,隻盼能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搬進樓房。
終於,在1981年上級分給我們位於西城區甘家口地區的三居室樓房一套。剛給了鑰匙,房子內油漆還未太幹,我先生出差尚未回來,我的同事用了半天的時間就幫我搬完了家。
晚上,兩個女兒從學校回來,我們母女三人興奮地聊到半夜才睡。
從此,我們永遠脫離了大雜院的生活。
我婆婆、公公住在東直門大街的一個大雜院裏。前後兩節院子,起先住的都是大學教授和院領導,倒也相安無事,後來摻進來兩家造反派,兩家的主婦都是貧下中農。我婆婆是老教授夫人,對兩家女主人說話非常客氣,和她們說話都稱呼‘賈太太、周太太’。
有一天我在屋裏窗下看報,聽見他們說“整天‘太太’、‘太太’的叫著,不是資產階級是甚麽”。我曾建議婆婆不稱呼他們太太,但婆婆認為:不稱呼“太太”,而稱呼“賈嫂”、“周嫂”,那不是對下人的稱呼了嗎?我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那就叫他們反感去吧。
婆婆有哮喘病常年離不開保姆,一有機會,周、賈就把保姆拉過去挑唆兩句,婆婆也隻能看在眼裏,煩在心裏,她們的目的還不就是要保姆不要好好幹,給婆婆出難題嗎。我生完二女兒在那裏住了一年,覺得很憋氣,不知婆婆他們是怎麽忍受的。
文革後期,公公下放回來,原來的房子已被別人占用,公婆隻好住在南小街女兒的房子裏。女兒在石景山工作,不常回來。這也是一個有幾十戶人家的大雜院,近鄰一個老頭是街道造反派,知道公公是大學教授,整天盯著他。公婆門口有一棵葡萄藤,那老頭見公公一澆水,他就說太浪費水不讓澆,公公隻好在夜深人靜時澆一澆。
其實,葡萄熟了,還是要送給鄰居分享的。
每天公公下班回來,見了老頭總要主動打招呼,可老頭連吭都不吭一聲。
好在公公和另一位鄰居朱師傅關係不錯,公公教他女兒一點英文,他對公公能起些保護作用,別人欺負公公時,他能仗義執言。在自行車非常緊缺的情況下,他還幫我們買過一輛飛鴿牌自行車,我們非常感激他,以後各自搬了家,我還代表婆婆、公公去看過他們。
我有兩個同事住在西單附近的同一個大雜院,這個大院共有前後四個小院。姓黃的住第一節,姓王的住第二節,他們兩人跟我關係都不錯,院裏有甚麽事都要和我叨叨。
有一天姓黃的同事一到辦公室就和我說:“我們院裏鬧革命啦,新搬來的一家, 房屋是由車庫改建的,他家緊挨著公共廁所,他很反感。於是他竟將廁所改建在院子的中央。美其名曰大家都不受影響。
實際上誰家都受了影響,本來院子空間就不大,每天下班後家家做飯的高峰,也是上衛生間的高峰。你說難不難為情?無奈,我們隻得草草吃點飯,拿上馬紮和蒲扇到天安門廣場去乘涼,到夜裏十一、二點再回來。(那時天安門廣場可以隨便去)”
住在二節院子裏的王同事,也和我說,他們院裏南屋的女主人,文革中很積極。每天早晨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在院裏讀毛主席語錄:“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幹誰幹”。
由於這個院裏的人出身都不錯,誰也不願理睬她。有一天她突然跑到住西屋王家的窗前大喊:“ 吆!你們家垃圾箱裏怎麽有摔碎的毛主席像,這不是反革命是甚麽?” 王家女主人聽了毫不示弱,跑出來和她論理,並指出:“你怎麽知道我們垃圾箱裏有毛主席像,肯定是你放進去的,你想陷害我們, 沒門!咱們到派出所說理去!”見此情景,她隻好夾著尾巴回屋了,從此院裏安生了不少。
王家的二孩子非常調皮,不知在那裏揀了一隻破手槍,別在腰裏向同院的孩子顯示過。有一天,派出所突然找他談話,問他槍的來曆,嚇的這孩子跑回老家河北安國縣。派出所立即從安國把他抓回來,經過審問,才知道是一隻已經鏽壞了的破槍,孩子才算回了家。這孩子竟給我們這位王同事惹了這麽大的禍。可派出所得到的材料一定是他們院裏的人檢舉的。
隻有我媽住的米市大街的大雜院,回憶起來還有些留戀,居住在這個院裏的人雖然也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但互相之間的關係很融洽,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能和我媽在院裏的奉獻有關。
我媽是一個非常熱心公益的老太太。那時她隻有六十多歲,精力充沛,誰家的事她都管,院裏好幾家都把鑰匙交給她,請她添煤看爐子。有的人家孩子的保姆走了,她就暫時幫助帶孩子。院裏的孩子放學早,家裏又無人,她就把孩子們組織起來作功課。到了做飯的時候,她就讓孩子們幫她搓貓耳朵,誰搓了有誰的一份。她喜歡炒辣椒,鄰居們聞到她炒辣椒的味道都拿小碗來跟她要,一小鍋辣椒東家一勺`西家一勺很快就分完了。
多年後我帶母親去醫院看病,碰見一位老鄰居和她兒子也在醫院,她立刻對她已經是名企業家的兒子說:”還不快叫成奶奶,你小時不知吃過她的多少飯呢”!
九十年代中期,我媽病重,雖然各已搬家,有的鄰居還是不顧路途遙遠來我家看她,吃完飯我們又打車把他們送回去。恢複高考那幾年,這個院裏,考上了五個研究生。
總的說,我的感覺是,住怕了大雜院的是多數,留戀大雜院的恐怕就是鳳毛麟角了。
今年四月我由洛杉磯回到北京,侄子邀我們兄妹三人去他的天通苑新居聚會,車一進院,印入眼簾的是小橋流水、亭台樓閣,我簡直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瞧哪兒都新鮮。侄子的房子,在那裏雖屬中等,但屋內布局的合理、後院空間的碩大,足足能夠讓他們在休假時過上種菜、養雞、養鴨的田園生活。羨慕侄子他們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代,我們這些幹了一輩子的公務員,在好時代剛來不久就退下來,積蓄微薄,真是望塵莫及。
可我們最終也有公家給的便宜房,也算沾上了好時代的光,特別是迎奧運整治環境,我們現在所在的首體南路,真有鬧中取靜之感,而且,我們這個地方,目前已經是商場林立,交通發達,附近就有醫院、學校,除樓層高了一點,作為老人家來講上下樓有點困難之外,在我們看來,這樣的居住環境也算無可挑剔。而且我用‘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來安慰自己就更加知足了。
如果跟我們過去住過的大雜院相比,不知要強上幾十倍、幾百倍呢。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