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居美國華盛頓, 就職政府部門, 花甲年歲, 天天等下班, 月月等薪水, 年年等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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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馬天水為什麽死在精神病院(作者:徐景賢 )

(2017-08-12 13:57:31) 下一個
實話實說, 馬天水在上海的口碑還算不錯, 他屬於“埋頭拉車”類型的, 在那個計劃經濟時代裏, 特別是隨意性特別大的日子裏, 能把上海的經濟建設張羅到那一步, 也算是很不容易了, 這份功勞, 倒真也該歸馬天水第一,設想找個別的啥貨色來擔這個責任, 恐怕很難想像,這兒不得不提到一下張春橋, 不管咋說, 張把經濟建設交給馬後, 絕不多過問了, 馬天水是有職有權說話算話的。
記得有件事情,國務院為了三線建設, 要上海搬遷一家鋼筆廠到內地(好像是貴州), 說是萬一戰爭打起來了, 沿海被敵人(沒說誰是假想敵)占領後, 整個大後方就沒有鋼筆用了, 馬天水頂了回去, 理由是”敵人不讓我們把鋼筆運到內地, 就會讓我們把原材料運進去嗎?我讓上海加緊生產, 運幾扯皮甚至幾十車皮鋼筆到貴州放一山洞裏, 夠大後方用幾十年不行嗎?“ 大概張春橋支持了馬天水, 這把上海鋼筆行業的人救了, 否則又是一批人被搬遷去了貴州, 這就是當年所謂三線建設, ”敵人不讓你從沿海運成品到內地“是三線建設的初衷, 但原材料內地是否能解決, 三線設想就不管不問了。--轉載者


一九七五年,在鄧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期間,他曾經利用陪同外賓到上海訪問的機會,單獨找中共上海市委書記馬天水作過一次深談,想要把這個三十年代就參加抗日戰爭的老幹部,從“四人幫”一夥的圈子中拉出來。可是,沒想到馬天水不但不領鄧小平的情,反而馬上把談話內容密報“四人幫"。而且,在一九七六年二月中央召開的批鄧打招呼會議上,馬天水還進一步站出來作了揭發,對鄧小平不啻是重重的一擊,把鄧小平搞得狼狽不堪。
 
識途老“馬”的經曆
 
馬天水,一九一二年出生,河北唐縣人,早年當過小學教員,從青年時代起就參加了抗日遊擊戰爭,一九三一年參加中國共產黨,以後在晉察冀解放區從事地方工作。全國解放以後,馬天水調到安徽省任省委副書記,分管工業生產和經濟工作;五十年代以後,又被調任中共上海市委書記處書記,專管工業。
 
馬天水高高的身軀,微駝的背,很早就謝了頂,圓圓的禿頭使他的年紀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得多,所以不到五十歲就被毛澤東稱為“馬老”,於是,大家也跟著叫他“馬老”。馬天水的穿著很樸素,一身灰藍布中山裝,腳上穿著長統紗襪和圓口布鞋,不嗜煙酒,是個“工作狂”,每天要跑不隻一個工廠。那時上海的一萬多家工廠企業他去過的少說也有五、六千家,他毎到一個工廠,或是和幹部、工人談話,或是直接參加勞動,在煉鋼爐前鏟鋼渣、在碼頭上搬運麻袋包,所以在上海的群眾中聲望很高。
 
由於馬天水對計劃經濟下的上海工業生產情況十分熟悉,所以每一屆中共上海市委都離不開他,無論柯慶施當上海市委第一書記或是陳丕顯當上海市委第一書記,都得倚重他。到了張春橋接任上海市委的主要領導以後,還是想到了馬天水。
 
張春橋的資格沒有馬天水老,原來在黨內的地位也沒有馬天水高。張春橋是行政八級,馬天水是行政七級。文革前他捫在上海市委共事的時候,張春橋先當市委常委,再當市委候補書記,但馬天水早已是書記處書記了,文革開始,張春橋憑借江青的推薦和毛澤東的提攜,當上了中央文革的副組長,馬天水一度對運動影響生產有權所不滿,在一九六六年全國工交會議上發過牢騒,當場受到主持會議的林彪的批評。事後,當時已經去了北京的張春橋找馬天水做工作,別人叫“馬老”唯獨張春橋叫他“老馬”;希望這匹“識途老馬”及早轉彎子,“站到毛主席革命路線上來”。
 
一九六六年底,上海市委被打倒以前,徐景賢在市委寫作班擔任黨支部書記。在和北京的張春橋,姚文元聯係以後,徐景賢在市委機關內部打出了“造反”的旗幟。當時,姚文元就從北京打保密電話給徐景賢,轉達張春橋和他的意見:要徐景賢在實施市委“心髒爆炸”,“後院起火”以後,把馬天水從市委的營壘中爭取、分化出來。一九六七年初,上海一月奪權以後,張春橋、姚文元返回上海,就多次做各派群眾組織頭頭的工作,力求早曰“解放”馬天水,以輔佐張,姚這兩個“秀才”出身的人抓好上海的經濟工作和工業生產。一九六七年二月二十三日,張春橋在上海全市大會上公開說:“馬天水在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級方麵,沒有什麽發明創造,人家說什麽,他說什麽……解放馬天水還有點用處,他打電話(指和各地聯係經濟工作)也比我熟悉。”
 
在張春橋的策動下,馬天水終於站了出來,在全市電視鬥爭大會上,義憤填膺地發言,“反戈一擊”,賣力地揭發、批判了市委第一書記陳丕顯和市長曹荻秋,馬天水此舉獲得了張春橋,姚文元的讚賞和“造反派”的諒解,於是,在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建立以後,馬天水被委以主持全市工業生產和經濟工作的重任。
 
向張春橋、王洪文效忠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當一九六八年四月十二日上海掀起“炮打”張春橋的浪潮,要把張春橋趕下台時,馬天水挺身而出,為張春橋說話了。當天晚上,在上海外灘市革命委員會的大廳裏,由徐景賢主持召開了一次各群眾組織負責人的會議,馬天水在會上鄭重宣布春橋同誌的曆史我是了解的。春橋同誌沒有被捕過,沒有坐過牢,一天也沒有!誰“炮打”張春橋,就是“炮打”中央文革,就是“炮打”無產階級司令部!
 
一九六九年中國共產黨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時,馬天水最初連九大代表都不是,會議中途,張春橋和姚文元突然想到了要安排這匹識途“老馬”,便臨時提名馬天水為候補中央委員候選人。馬天水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會進入中央委員會,當選以後,馬天水連夜被召到北京參加九屆一中全會。喜從天降,他激動萬分,剛下飛機住進京西賓館,就急忙寫了一封充滿感激之情的信件,第二天當麵遞交到了張春橋和姚文元的手裏。
 
一九七二年王洪文從上海調至中央,馬天水接班主持上海的日常工作,他又替王洪文“抬轎子”、“吹喇叭”,一九七三年八月“十大”預備會議期間,在醞釀王洪文進人中央常委領導班子時,馬天水在京西賓館舉行的華東大組會議上,向華東六省一市、南京軍區的負責人介紹說“我和洪文同誌相處工作多年,他看問題,處理問題很全麵,不是一個衝衝殺殺的人。他在上海主持工作,我覺得他比我強得多!”
 
十大以後,王洪文以黨中央副主席的身份返回上海檢查工作,當時擔任市委書記的馬天水、徐景賢和王秀珍在錦江飯店設宴為王洪文接風。在宴席上,馬天水麵對王洪文說:“我覺得你到中央工作以後,進步很大,看問題、講話,都很深刻,很全麵,對我教育很大。”這一番話說得王洪文都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搖頭,表示不敢當。
 
“他是揺鵝毛扇的人物”
 
馬天水的種種表現,都足以證明:自從他重新站出來工作以後,已經把自己的命運,和“四人幫”緊緊地維係在一起了;他站在“四人幫”的立場上來看待鄧小平,怎麽也看不上眼。一九七三年三月,毛澤東作出了讓鄧小平複出的工作指示,黨中央為此專門發了文件,決定恢複鄧小平的組織生活和國務院副總理的職務,並附發了鄧小平向中央寫的一份《我的自述》。上海市委收到了中央文件,決定向中央發一份電報表示擁護。在討論中央文件時,當時在上海主持工作的馬天水說:“鄧小平出來工作我可沒有想到,他是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裏搖鵝毛扇的人物,是黨內第二號走資派……這個人我可了解啦,他過去到外地視察,在專列上打橋牌,到了目的地也不下車,讓別人在牌桌上向他匯報工作……”
 
痛罵歸痛罵,擁護中央決定的電報還是要發。市委辦公室起草的電報稿、由馬天水最後修改,把自己的語言曲折地塞了進去,電報寫道:鄧小平同誌原是劉少奇資產階級司令部裏搖鵝毛扇的人物,經過文化大革命的教育,他決心改正錯誤並作了自我檢查,現在毛主席、黨中央對他十分寬大,決定恢複他的國務院副總理的職務,我們表示堅決擁護。
 
電報經馬天水之手簽發了。過了兩個多月,上海的幾個領導人到北京參加中央工作會議,遇到了張春橋。張春橋在對馬天水和我們作小範圍談話時,特地提到了上海市委的那份表態電報。張春橋責怪說:“你們怎麽搞的?在電報裏還要提什麽資產階級司令部裏搖鵝毛扇的人物。”
 
馬天水坐在沙發上,不好意思地用手掌摩挲著光滑的頭皮,向張春橋老實交代:“這是我們討論的時候說的……我們對他不大放心……”
 
“你們真蠢!”張春橋繼續埋怨,“寫一份簡單明了表示擁護的電報不就得了?!你們不想想,電報送到中央要印發政治局以及有關同誌,鄧本人也能看到,他看了會有什麽想法?”
 
“是呀,是呀,我們考慮欠周,”馬天水恍然大悟。
 
不過,這次張春橋雖然作了批評,但是沒有發火,於是馬天水心裏明白張春橋的想法其實和我們這幾個人的看法是一致的,隻不過那份電報,白紙黑字,寫得太露骨,做法太不高明罷了。
 
以後,鄧小平多次以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身份,陪同外國貴賓來上海訪問,馬天水和我們便接受那份表態電報的教訓,表麵上對鄧小平十分尊重,在送走外賓以後,鄧小平曾有幾次在上海逗留,順便參觀視察―下上海的工廠企業和重大工程項目。有一次,馬天水陪鄧小平去參觀了金山石油化工總廠,又視察了幾個重點企業,回來以後,馬天水對身邊的人嘟噥說:“鄧小平在工廠裏一股勁地問幹部和工人:實行不實行計件工資?他這個人哪,就是老一套。
 
馬天水要給毛澤東寫信
 
周總理病倒以後,鄧小平主持國務院的工作,開始著手抓多條戰錢的整頓,工交戰線首當其衝。鄧小平主張要把國民經濟搞上去提到綱上來。這一下馬天水激動起來了,他說:“把國民經濟搞上去,是任何國家都能接受的修正主義口號”,“我們上海的鋼鐡生產,就是靠批‘唯生產力論’搞上去的”。
 
鄧小平在全國部分省市工業書記會議上講了關於整頓的講話,傳到上海,馬天水更是睡不著覺了,他嚷道:“我看了鄧小平的講話,不對頭呀!他說工業要整頓,‘積重難返’,他把當前形勢說成什麽樣子了!還說‘矯枉必須過正’這是要‘矯’到哪裏去呀?不是要糾偏嗎?他就是想回到文化大革命以前的老路上去!”
 
為了這件事,馬天水有好幾天坐立不安,他晚上把徐景賢找去,和他商量,說是打算給毛澤東寫一封信,反映鄧小平講話中存在的“問題”。正在這個時候,新華社上海分社從北京傳來了毛澤東的一個批示,是批在姚文元送審的關於新華總社反對經驗主義的宣傳請示報告上的,一九七五年四月二十三日,毛澤東在報告上批道:“提法似應提反對修正主義,包括反對經驗主義和教條主義。二者都是修正馬列主義的,不要隻提一項,放過另一項。”接著,毛澤東把筆鋒一轉,寫道:“我看真懂馬列的人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大懂,自以為是,動不動就訓人,這也是不懂馬列的一種表現。”
 
徐景賢趕緊把這個批示轉給馬天水。馬天水看到了毛澤東的批示,心中一驚,因為這個批示,分明是針對張春橋在解放軍總政治部的一次報告以及姚文元的一篇文章中關於反對經驗主義的論斷而發的;至於批評“動不動就訓人”的那段話,不就是指的江靑嗎?毛澤東為什麽做出這樣的批示呢?在中央政治局內部究竟發生過一些什麽事呢?……
 
馬天水和徐景賢都吃不準,也不便問。於是,馬天水想起了那個“搖鵝毛扇”的電報的教訓,決定看一看形勢再說,終於把給毛澤東寫信告鄧小平狀的事,暫時擱了下來。
 
王洪文親自打來電話
 
當然,馬天水的這些背後表現和心理活動,鄧小平並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觀點,實際上上南轅北徹,背道而馳。鄧小平對馬天水與“四人幫”之間的關係,是估計不足的,他想趁著陪外賓到上海的機會,對這個他在文化大革命以前就熟悉的老幹部做做工作,也算是一種“挖牆腳”,想要把馬天水從“四人幫”的營壘裏分化出來,爭取過去。但是,鄧小平萬萬沒有想到,這次行動給他帶來了十分麻煩的後果。
 
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二日、是鄧小平陪同菲律賓貴賓從北京抵逹上海訪問的日子。六月十一日深夜,馬天水辦公室內紅色保密電話機的鈴聲響了,電話是王洪文從北京親自打來的。
 
“馬老嗎?明天鄧要陪外賓到上海,他可能會找你談話,你要有所準備……”
 
“他要找我談什麽呀?你看我怎麽準備……”馬人水有些著慌,因為他對鄧小平此行的目的確實不了解,中央政治局發生過什麽事他也不知道,所以想從王洪文那兒摸到一些底細,以便確定自己的態度。
 
“反正你準備下學習毛主席關於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材料,著重介紹上海的經驗,向他作口頭匯報就是了,其它的事不要多談……”,王洪文避問馬天水所要打聽的敏感問題,隻給他出了這麽一個主意。
 
“好的……那我準備一下……”馬天水遲疑地掛斷了電話。王洪文的事先警告,使這匹“識途老馬”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鄧小平找馬天水密談
 
六月十二日,鄧小平果然到達上海。傍晚時分,剛把陪同了一天的外賓送走,鄧小平就叫秘書打電話通知馬天水,要他到瑞金花園鄧的住處去一次。
 
在客廳裏,燈火通明,賓主就座,服務員端來了茶水,就退了出去,沙發上隻剩下鄧和馬兩個人。馬天水先寒暄了幾句,問候鄧小平的健康狀況。接著,鄧小平開了腔:“馬老哪,你們最近在抓什麽?……”
 
“我們,重點在抓關於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學習,把它提到網上來,樹了幾個典型……”馬天水把事先準備好的材料,一五一十地匯報起來。
 
可是,鄧小平對此沒有多少興趣,聽了片刻,就不耐煩地打斷馬天水的話:“馬老哪,我們都是老同誌了,有些情況應該跟你通通氣……最近,毛主席對有人批經驗主義很生氣,專門有一個批示,你知道嗎?”
 
“我知道……”
 
“噢,知道啦,是什麽人告訴你的?”
 
“這個……”馬天水猝不及防,來不及編造,隻好如實奉告,“是新華社上海分社的同誌……到北京去開會傳回來的。”
 
“你想過沒有?他們要批的經驗主義,中央的代表人物是誰?各省市的代表人物又是誰?”鄧小平兩眼盯住馬天水的臉,拖長了聲音慢悠悠地說,“再發展下去他們就要揪人囉”鄧小平的四川口音把“揪”字"說得很重,馬天水嚇了一跳。
 
“這……我倒不知道……“馬天水聽鄧小平越講越露骨、隻好故意裝傻。
 
“我把這件事告訴你,是因為你在上海主持工作,對這種大事要注意了。鄧小平側身看看馬天水,向他進一步交底“他們搞批林批孔,‘三箭齊發’。有的人還講:批林批孔是十一次路線鬥爭的開始。這是什麽意思呀?你聽說過沒有?是毛主席撥正了批林批孔的方向噢!”
 
馬天水心跳不止,他想:這又是講的江青呀!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江青在批林批孔初期說過關於十一次路線鬥爭的話。現在情況越來越複雜了,鄧小平不但直指張、姚,而且把江青也牽出來了。馬天水下定決心,緊閉嘴巴,絶不表態。
 
“現在報紙上老是批‘唯生產力論’,誰還敢抓生產呀?還有,把什麽都說成是資產階級法權,真是荒唐,缺乏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常識。多勞多得是應該的嘛,也叫資產階級法權,這在理論上和實踐上站得著腳嗎?對社會主義建設有什麽好處?你有沒有想一想……”
 
“上海批了林彪、陳伯達的‘唯生產力論’,生產還是上去了……”馬天水不便正麵反對,隻是在喉嚨裏咕噥了一句。
 
鄧小平朝旁邊茶幾上的煙缸裏彈了彈煙灰,轉了一個話題,故意問馬天水:“你在北京有沒有老熟人啊?”
 
“熟人很多……”馬天水一時摸不著頭腦。
 
“先念同誌、餘秋裏同誌你熟吧?”鄧小平繼續問
 
“我跟他們可熟了……”馬天水還是猜不透鄧小平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以後你到北京,可以找他們……也可以直接到我家去,找我談嘛!”鄧小平終於把最關鍵的話說了出來。
 
“嚇,原來他是要我直接去找他,不要我去找春橋、文元和洪文,我能這樣做嗎?”馬天水畢竟是有著長期鬥爭經曆的人,他立即明白了鄧小平的意思,可是他心裏想的口裏就是不表態。
 
“唔……我跟先念同誌很熟,過去在經濟工作方麵有事也經常找他的”馬天水采取含含糊糊、“顧左右而言他”的辦法,把最核心的問題回避了過去。
 
鄧小平和馬天水的個別談話,到此結束。
 
姚文元說今年下半年要出點事
 
馬天水告辭主人出來,天色已經昏黑。他臉色蒼白,出了一身冷汗,連頭上帽子的邊沿,都是濕漉漉的。他乘上轎車返回康平路市委大院,獨自一人在小禮堂的地毯上來回轉圈子,連晚飯都顧不上吃。他不斷捉摸著這次談話的含意,又不斷思量著自己的態度和‘對策’。
 
思忖了許久,他終於找了徐景賢和王秀珍兩個人,把鄧小平和他個別談話的情況和盤托出。他把過程詳細地談了談,情緒顯得非常激動,聲音都有些發抖:“鄧的講話可成問題啦!完全是文化大革命前跟劉少奇一起的那一套……他還攻撃江靑同誌呐,什麽‘批林批孔是十一次路線鬥爭的開始’,我一聽就知道他指的是江青同誌……”馬天水越說越氣憤,連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我沒有順著他的意思講,他就對我不滿意,這麽晚了,連晚飯都沒有留我吃,我隻好餓著肚子回來……”
 
“唷,馬老,當心你的糖尿病發作。”王秀珍關切地說。
 
“他這次來,是有目的的,就是想來做上海的工作的。他不找你們,就找我這樣的老幹部。他說他知道王秀珍,過去當過勞動模範,現在是工人造反派;他說對老徐也很熟悉,是市委機關造反的。所以他不找你們,隻找我,誰曉得我的立場很堅定,他拉不過去的‘挖牆腳’沒有挖成!他沒有想到我這樣的老幹部,居然不跟著他走……”馬天水說到這裏,又得意起來,用他的習慣動作搖起了經常帶著的黑折扇。
 
“馬老,鄧小平對你估計錯誤……”徐景賢當麵替他鼓勁。
 
“上次文元同誌講,今年下半年要出點事,我一直在想究竟會有什麽事。”馬天水想起了幾個月前姚文元的預言,“現在看來,要出事恐怕就出在鄧小平身上。他還要我直接去找他,想得倒美,我才不去呢……
 
“我要報告中央!”馬天水急著想寫報告,“告他拉攏人,搞非組織活動,要挖上海的牆腳……”
 
過了幾天,也就是一九七五年的七月上旬,姚文元到上海,住在興國路招待所。馬天水馬上趕去,密報了鄧小平和他個別談話的詳細情況。
 
姚文元聽了神情凝重,沉吟了半晌,一字一句地說:“我早就說過今年下半年要出點事情……馬老,你頂得對!對錯誤的東西就得頂!”
 
姚文元一回到北京,馬上把情況通給了張春橋和王洪文。
 
七月下旬,王洪文來到了上海,住在東湖路七號招待所,馬天水又趕了去。王洪文已經知道了全部情況,但仍要馬天水詳細複述一遍,聽完以後,王洪文讚揚說:“馬老頂住了,頂得好!……有人說什麽毛主席批評了我們幾個,全是造謡,這些謠言,是衝著文化大革命來的!”
 
馬天水向王洪文請示下一步怎麽辦。王洪文叮囑說不要急,看看再說。
 
批鄧的“重磅炮彈”
 
過了一段時期,到了一九七五年年底,根據毛澤東的指示,中央政治局開會把鄧小平“右傾翻案”的問題提出來了。馬天水接受王洪文的布置,把鄧小平和他個別談話的內容,作了詳細的回憶,他花了幾天幾夜的時間,和秘書老房一起整理了一份原始紀錄,然後一字一句地讀給徐景賢和王秀珍聽、讓他們補充、修訂,最後,形成了一份完整的鄧小平與馬天水談話記錄,自送王洪文。
 
王洪文拿到這份紀錄,立即報送毛澤東,同時作了批語:“印發政治局各同誌”作為批鄧的重要材料。
 
王洪文興奮地告訴馬天水:“馬老,你及時送來了‘重磅炮彈’!我批給政治局了,在會上當著鄧的麵讀了一下,春橋同誌,文元同誌和我連續向他開火,批得鄧沒話可說……”
 
―九七六年二月,中央把各省、市、自治區的負責人找到北京,召開批鄧打招呼會議。會議由華國峰主持,傳達了毛主席關於“批判黨內資產階級”的十二條指示,上海去參加會議的是馬天水,我和王秀珍等人。
 
會議剛開始的第二天晚上,張春橋就專門來到京西賓館馬天水住的套間裏,給馬天水等人鼓勵打氣,張春橋說:“你們在上海時,氣很大,到了北京怎麽就沒有氣了?我看了會議演示文稿上你們的發言,對鄧似乎都恨不起來。……這是路線鬥爭,為什麽狠不起來呢?鄧的社會基礎很大,要恨得起來,你老馬也沒有氣了,鄧不是對你‘策反’嗎?為什麽在會上不講昵?”
 
經過張春橋的鼓勵,馬天水就像一個打足了氣的皮球,在當天晚上的會議上就跳起來發言,義憤填膺,連揭帶批,端出了鄧小平對他進行“策反”的全過程,痛罵鄧小平搞非組織活動,“挖牆腳”,分裂黨。
 
會議秘書處有專人做了記錄,第二天把馬天水發言登上了會議演示文稿。馬天水的發言確實氣兒大,火力猛,上綱上線,而且現身說法,有根有據,給了鄧小平致命的一擊。
 
馬天水的這次發言,使張春橋感到很滿意。
 
批鄧打招呼會議結束以前的一個下午,張春橋把馬天水、我和王秀珍三個人找到釣魚台,在他住處的二樓會客室裏作了一次密談。
 
張春橋那天的情緒很好,一反平時嚴肅的樣子,輕鬆地抽著煙,微笑著說:“上次洪文到上海大概已經給你們吹過風了,中央考慮把老馬調到北京,負責國家計委的工作,老馬走後,由誰主持上海的工作,請你們考慮一下……”
 
大家都很清楚,過去的幾屆國務院部委負責人中,凡是國家計劃委員會主任一職,都是由國務院副總理兼的。李富春、餘秋裏副總理,都兼遇國家計委主任。所以,這次馬天水要是當上國家計委主任,以後在國務院領導人選上要另作安排,是不言而喻的。馬天水聽了張春橋的一番話,急忙表態:“我不行的,我不行的……”張春橋在煙灰缸裏用力掐滅了煙頭,幹脆地說:“這件事中央已經定了!”
 
馬天水瘋了
 
一九七六年四月,鄧小平被撤銷了黨內外一切職務,而馬天水,因為揭發鄧小平有功,眼看就要戴上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家計委主任的“桂冠”了。
 
可是,六月毛澤東病重,九月毛澤東逝世,十月“四人幫”被隔離審查,馬天水的“榮升”之夢破滅了。
 
10月7日上午九點,當粗眉大眼的王秀珍剛剛步入康平路中共上海市委的黨委學習室,發覺馬天水穿得整整齊齊,早已坐在那裏。馬天水向來“樸素”,隻有在接待外賓時才穿筆挺的中山裝,扣得緊緊的衣領裏露出一圈雪白的襯衫領。不過,他今天神態木然,呆呆地坐在那裏。
 
“馬老,今天有外賓?”王秀珍問道。
 
“不,去北京開會。”馬天水低垂著碩大、光禿的腦袋,頹然地答道。
 
“去北京開會?”徐景賢也進來了。他向來是個非常敏感的人,馬上插話道,“中央最近一段時間沒有會議呀,也不會有人事變動。”
 
“是呀,每次去北京開會,春橋、文元和老王總是事先來電話關照。這一回,怎麽突然叫你去開會?哪裏來的通知?”王秀珍問道。
 
“中央辦公廳一早打電話來,要我和周純麟同誌今天中午趕到北京。”馬天水答道。
 
“你給春橋掛過電話嗎?”徐景賢追問。
 
“我,我怕太早,他沒起床,怕打擾他。”馬天水支吾著。
 
其實,這個“馬老”,乃是一匹識途“老馬”,哪裏還用得著徐景賢提醒?他在接到中央辦公廳的電話之後,當即覺得這通知那麽急,有點蹊蹺。他在電話中問道,去北京幹什麽?開什麽會?他想摸底。可是,對方隻是重述中央的通知,未加任何說明。那口氣完全是公事公辦式的。馬天水一聽,便疑慮重重。
 
憑借著“老馬”豐富的政治經驗,他預料此行凶多吉少。特別是在國慶節前夕,王洪文先是派他的秘書蕭木來滬,緊接著又派廖祖康來,已經把北京政局的底牌清清楚楚告訴了馬天水。
 
然而,電話是中央辦公廳打來的,馬天水不能不立即去北京。
 
馬天水與上海警備區司令員周純麟同行。王秀珍、徐景賢送他們去機場,再三叮囑馬天水的秘書房佐庭,到了北京一定要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
 
馬天水的飛機剛剛抵達北京,就被接去出席中央的“打招呼”會議。
 
當馬天水聽說“四人幫”被捕,簡直目瞪口呆!
 
他解開了緊扣著的中山裝的領子,那光禿的前額仍在不斷冒汗。
 
他閉口不語,不表態。
 
淩晨二時,當他驅車回到京西賓館,他實在熬不住了,才對秘書說出了一句惱羞成怒的話:“簡直是突然襲擊,宮廷政變!”
 
說罷,馬天水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即便是在秘書麵前也不該說出這樣泄露內心秘密的話。他趕緊閉上了嘴。
 
輾轉反側,馬天水無法入眠。
 
他無法抑製自己的心情。他畢竟又對秘書說出了心裏的話:“唉,今天還要去開會,會上不能不表態。表態難,不表態又不行。表示擁護吧,向上海怎麽說?不表示擁護吧,恐怕就回不去了!”
 
在會上,馬天水言不由衷,不得不虛掩幾句擁護之類的話。緊接著,他就來了個“但是”:“建議黨中央正確處理和區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張春橋在‘一月風暴’、‘大聯合’中是有影響的人物,中央要慎重對待。”他的言外之意,張春橋屬“人民內部矛盾”,王洪文當然也屬“人民內部矛盾”。
 
就在馬天水吞吞吐吐、閃爍其詞的時候,上海的徐景賢、王秀珍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
 
揭批“四人幫”揭到了馬天水頭上,可是他還是錯誤地估計了形勢。在上海的一次批鬥大會之前,他以自己的老到的經驗教訓勸慰和告誡徐景賢和王秀珍說:"這是路線鬥爭,檢查時態度要好,帽子要大,內容要空……我有文化大革命被打倒的經驗,不久就會站出來的。”
 
但是,這一次馬天水徹底失算了,他再也“站”不出來了。
 
一九七七年初,馬天水被停職審查。
 
在中國共產黨的十一大政治報告中,馬天水被宣布為“四人幫”死黨。
 
一九七八年,馬天水被開除黨籍,並以反革命罪遭到正式逮捕。
 
這一下馬天水怎麽也想不通,他瘋了。
 
一九八二年,上海市司法部門宣布:“江青反革命集團在上海的重要案犯馬天水,在關押期間,於一九七八年患反應性精神病,喪失供述、申辯能力,經司法醫學鑒定屬實。上海市公安局依法中止預審,待病愈後再予以追究。”
 
馬天水被送到了精神病醫院。在治病期間,他叨念著上海閔行的電機廠、汽輪機廠、重型機器廠,牽掛著吳涇的熱電廠、金山的石化總廠……在神智清醒的時刻,他一再要求分配工作,一再要求回到工業戰線,他說“讓我出出主意、做做顧問也好”: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十五日,馬天水死於上海顓橋精神病醫院,時年七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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