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居美國華盛頓, 就職政府部門, 花甲年歲, 天天等下班, 月月等薪水, 年年等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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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府采菊人 (熱門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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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我是殘殺卞仲耘的目擊者之一(讀者來信:她的名字是伏生)

(2013-04-21 04:58:04) 下一個
按說,到底是哪些人動的手,現在應該是很容易查到的,就算當今政府方麵不想查,當事人現在位高權重不讓查,現在該校有這麽多人在海外,中國政府管她不到,有權有勢的當事人乃何不了她,為什麽還是沒人站出來把當事人的姓名說出來呢?耐人尋味。轉載者注。

那天, 我是殘殺卞仲耘的目擊者之一,或者,從某個角度講,我也是罪行參加者之一。 三十多年過去了,我早已邁入中年。人到了這個歲數,許多時間是生活在回憶中。有的事情忘掉了,有的事情常常出現在夢中,有些事情卻清晰得就象昨天發生的一樣。那天打鬥校長和打死卞仲耘的罪惡則曆曆在目。

1966年8月5號(實際上我已記不清具體日期,隻是從王女士的文章中得到的確切日子),陽光燦爛,我和同學正在校園裏看大字報,忽然看到許多人往操場跑,邊跑邊嚷:“鬥校長了!鬥校長了!”我也隨著人流往前跑,即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有熱鬧可看了。緊張的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的不可測的擔心。

操場上已有了一群人,隻見幾個高一姐姐班 (當時我們初一班和高一班為姐妹班) 的學生拿著大棒,押著校長、主任們從北教學樓裏走了出來。校長們都長著臉沉默無語。隻有胡誌濤,瞪著眼睛,眼光中是恐怖和憤怒,斥責學生們的行為。她立刻挨了棒。接著,一個學生開始大聲講話。她說,這些黑幫分子在工作組的保護下躲在屋內,明為作檢查,實際在享清福。今天我們就要打打他們的威風。說罷,幾個學生拿來了剪刀,開始剪校長們的頭發。我緊張得不行:這那裏是在剪頭!剪子尖戳著他們的頭骨,剪子刃拉著他們的頭皮。我雖然站得遠,但也看到了血。

由於卞仲耘是黨的書記,因此站在最前麵。她低著頭,牙關緊咬任憑學生們在她頭上紮著、拉著。學生們又拿來了墨水,從校長們的頭上倒下去。卞仲雲灰白色的頭發加著墨水和血水流了一身。

折騰完了,校長們被帶到了操場東南角的一個平台上。這個台子原來是開會或上體育課為老師講話用的。但從六月初開始,這裏就成了進行“革命大辯論”和開批鬥會的地方。校長們被強迫著跪在了台上還被強迫著說,“我是黑幫”。“不行!大聲點!”校長們又挨了揍。當時教導主任汪玉冰跪在台子的西北角。她突然抬起頭生撕力竭地大聲哭叫道:“我是黑幫-------嗚嗚-----”那聲音撕心裂肺。我看到她的眼淚橫流,眼睛中滿是悲蒼和一絲渴望----對同情和憐憫的渴望。我心中不由一酸,我感覺她那灰白的頭發,五短的身材,與我媽媽極為相似。我不敢再想下去,恐懼襲來:同情黑幫便會得到黑幫的同樣下場!我恍恍忽忽的,一群人夾著我,呼著口號,跟著被扭著胳膊坐著“飛機”的一個校長開始了校園內的遊行。

校長們在那群學生的皮帶加大棒的拷打下開始了“勞動改造”。有的挑土,有的刷廁所。我溜到了校園西邊的避靜處想喘口氣。我看到三、四個外校的女學生和XXX---卞仲耘的私敵在看大字報。一個女學生說,“我可不敢看那些,血了胡叉的。”XXX說“反革命就該打!”

我離開她們往東走去,隻見一個校長挑著土踉踉蹌蹌地小跑過來。後邊一個女學生仍然叫道“快點兒,少偷懶!”一棒打來,那人站不穩,直向我跌過來。我趕緊推他一把,生怕他跌在我身上。我不想打他但也不敢扶他,隻怕他的一身血髒了我的衣服。

再往東走,我看見七八個人在圍觀胡誌濤洗廁所的茅坑蓋。那蓋是木頭的,蓋坑的一麵由於尿和糞的腐蝕都朽了。蓋上都是屎,她沒有工具,隻是徒手在那裏扣擦。她的倔強勁已全無,隻是一個勁叨叨:“好好好,我好好幹活---”。再看旁邊手持大棒監工的,竟是XX。一年多以前,我倆曾經是同一個體校的同學。那時她已是初二年級的中學生,而我正準備考中學。每次見了我,她總是拍一下我的頭,說:“小孩!”體校活動完畢,我倆常常一起回家,天南海北,胡吹一通。待考上女附中後,我才知道她是學校的學習尖子。她的事跡還登在了當時的“中學生”雜誌上。雖然後來我們沒有了來往,但她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真沒想到她是如此“曆害”。正想著,一個學生跑來,同她低聲嘀咕了幾句。於是她宣布,她得走了。“誰來看著她?(指胡誌濤)”沒人吱聲。她瞥了我一眼。“誰是紅五類?”還是沒人吭聲。“不要害怕。”她又看了我一眼。。她看我第一眼時,我就有點緊張。生怕她把大棒給我。好歹我不是紅五類,雖然我常因此感到羞愧,但我也沒有義務去打入。她看我第二眼時,我心裏便踏實了許多:她認為我害怕,這總比不是紅五類要強。並且,害怕的不是我一個,周圍七、八個人,沒一個人嗔喳的。於是,她把大棒交給了她旁邊一個初二的同學。

校長們還在大棒,皮鞭下“勞改”著。有的在院子裏,有的在操場南麵的宿舍樓中。我則溜出了校門。

我也不知怎樣上的汽車,怎樣回到了家裏,怎樣把學校裏發生的事告訴了家人。我隻記得家人都十分生氣,一致指責我校學生的行為。

第二天我到了學校,見到了XXX。我倆本來不錯,可以說是無話不談,自然談到了昨天發生的事。我們倆一致認為,打校長是不對的。

不一會兒,我們集中到教室。自從文革開始,教室裏的課桌就都被推到了四圍。椅子擺在中間。當時許多同學也不常來學校了。那天也就二十多人的樣子,自然,紅五類坐在一堆,其它同學坐在另一堆。一會兒,教室裏的有線喇叭響了,是革委會的劉進的聲音。她說,卞仲雲被鬥後,由於天很熱,加上她平時就有心髒病,因此,她心髒病發作,死了。這時XXX竟然表現得十分高興,鼓掌、跺腳。我不知應該作何反應,因為十幾分鍾之前,她還說,打人是不對的呀?後來我聽別的同學說,XXX也積極地參加了打校長的行列,雖然她不是紅五類。而我的右手卻開始感覺異常,我知道,這是因為我用它推了,或可以說打了一個校長,我也加入了---- 於是,我開始不止一次地對同學講,我沒打一下,隻推了一把---- 其實,我這樣作, 純粹是為求得心理上的平衡。

我不由地想起某人說過的一句話,大意是,一個專治製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專治製度下的群氓。他們可以所向披靡,搗毀一切。我就是這群氓中的一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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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dezhongxiao 回複 悄悄話 黨發動的文化大革命,打死了一個黨委書記,沒什麽好抱怨的。
(晨曦) 回複 悄悄話 大概可以理解為什麽用XXX 替代。寫出名字對一些人來說是冒著危險的,從國家的第一號人物開始... 四人幫之後大麵積從知識分子中提幹時,其中一項就是被提幹的人是否又打砸搶的行為。當然背景強硬人士總歸是有辦法得到通過的。一個瘋狂的時代。
belinda83 回複 悄悄話 共產黨絕對不會公開檢討文革的,因為會動搖執政黨地位!!
gagaga 回複 悄悄話 中國大陸應該公開曆史真相!向人民說明真相,彌合民族傷痕,取得民族和解,才可邁向未來!
紫萸香慢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簡寧寧, 頤和園,3722的評論:
同感,現在連把名字說出來都不敢,談什麽覺醒
刀客行 回複 悄悄話 沒有男人的地方(女校,女監),女人會變得和男人一樣殘暴。女人欺辱女人的事情現在依然發生在女校,女監。
tzuuyi 回複 悄悄話 "專製製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專製製度下的群氓". 把民主製度換上也是一樣的.

重點是有沒有一種不容許異見的環境. 有沒有一種宗教似的狂熱. 有沒有一種我一定是對的, 隻要不跟我一夥就是我的敵人的思想.
youli 回複 悄悄話 xxx 是不是 宋彬彬 ?

這裏有開放雜誌文章, 作者為 敏一鴻 :

http://b5.secretchina.com/news/10/08/07/362416.html
華府采菊人 回複 悄悄話 當我讀到這篇文章時的第一感覺,為什麽用XXX?用句文革語言來說,叫做“蓋子還是被捂著的”。那麽些人被打死而居然基本上沒什麽“打手”, 可能嗎?沒人否認這些人被打死,但沒人說出是“誰是打手”,這些人是自己把自己打死的?
簡寧寧 回複 悄悄話 我反對"專製製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專製製度下的群氓"這種說法。"群氓"是誰造出來的?文革是一場自上而下的運動,這一點我們永遠不應該忘記。沒有獨裁者的煽動和慫恿,將人類骨子裏的獸性激發出來為我所用,哪裏會有"群氓"?

當然這並不等於群氓就可以逃脫他們應受的懲罰。昨天還在一張網上公開的照片上看到了這位當年的造反領袖,我像見到希姆萊還活著一樣的惡心。
頤和園 回複 悄悄話 回複3722的評論:

同感。從頭讀到尾也沒看到一個人名。什麽德行?!這不僅耽誤讀文人的功夫,更耽誤讓其所稱的“專製製度下群氓”的覺醒。
3722 回複 悄悄話 "我看到三、四個外校的女學生和XXX---卞仲耘的私敵在看大字報。一個女學生說,“我可不敢看那些,血了胡叉的。”XXX說“反革命就該打!”"-----TNND,你要是知道XXX就直接寫出來,說“XXX是XXX的死敵”等於屁沒放出來,還在
憋著,你既然想憋著個屁,寫這個幹什麽?耽誤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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