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文革中出差

日前讀《世界日報》之上下古今中有文章說到文革期間中國大陸的出差時的一些趣聞， 引起了一些回憶，也來說說當時去上海采購的一些事情。

的確當時到北京上海是需要專門的介紹信的， 各省市自治區的計委（計劃委員會）都有一個“進京赴滬辦公室”，其職責隻有一項： 為到北京上海出差人員轉開介紹信， 沒有這個辦公室的介紹信，火車站不賣到北京的火車票，到上海的火車票則無需介紹信， 但是無倫北京和上海， 火車站的旅館住宿介紹站不見這封“省級”介紹信， 是不會給你安排旅店的， 除非或者你有後門或者你有家及親朋好友處可住。

在這我隻說說如何到上海采購機電產品。那時國家的物資是不能隨便買賣的，機電產品由國家分類統一調配，每年召開各種機電產品訂貨會議，根據供需雙方情況，計劃安排生產供應，但計劃未必全麵，總有臨時需要點什麽的時候，大型廠礦自然有其渠道，小型或地方廠礦隻能進行一些稱為“零星采購”的方式，由於 當時上海的工業產值占全國的幾乎四分之一，產品門類最為齊全質量最為上乘，雖說那時采購人員全國滿天飛， 但關鍵機電產品全國都得到上海來采買。

當時我在河南黃泛區農場的農機修配廠， 要到上海進行零星采購，得先憑農場的介紹信並采購計劃單到省農業廳主管農場的農墾局加蓋他們的公章，然後到農業廳辦公室換農業廳的介紹信，若無省裏主管廳局的介紹信， 計委的“進京赴滬辦公室”是不會給你開具“進京赴滬介紹信”的，有了這封“省級機關”的介紹信， 坐火車到了上海， 我家是在上海，家中住房還算寬敞，所以我就不必讓火車站的旅館介紹站給我安排住宿了，這也是為什麽當年到上海的采購人員原籍上海的奇多的原因之一――不必找旅店――因為很難。

住下後就得進行采購，其程序是憑省級介紹信到寧波路的上海市生產資料公司（簡稱生資公司）報到，交驗統一格式的采購清單，認可後生資公司在清單之每一頁的下半部份蓋上一個“以下空白”章， 為什麽？是為防止你在清單上自行填上他們不允許你采買的東西， 所以加蓋章以下處一律應該是空白。生資公司辦妥後，就得去外灘的銀行開戶， 隻能到那兒開，有了賬號，立即電告單位匯款，記得有個限額，大概是七千元吧， 外加500元作為可提現金的差旅費。這兩件事辦妥大約就是三五天了。

采買是不可以直接到生產廠家去的，得到指定的一些機電產品供應站，大多在黃浦區的南京東路江西路北京東路一代，拿著有了生資公司蓋過章的采購清單，一家一家地跑， 一個一個地問，諸如螺帽螺栓之類的標準件，遊標卡尺刀頭鑽頭等量具刃具，生鐵不鏽鋼焊條等消耗品，不歸同一家供應站管理， 就得一個廟一個廟地磕頭燒香，估計當年的產量有限， 每個供應站都會給你點東西， 但一定不會滿足你，拿到了供應站開具的四聯單的三聯， 趕緊跑外灘的銀行轉帳， 因為有時間限製，超時四聯單作廢，且不是白忙呼？轉完了賬就不急了， 提貨是啥時候都行的，但這些倉庫東一處西一處的，提個貨也得把你累個半死，記得最遠我跑青浦朱家角提的不鏽鋼焊條，四十公斤一包， 我自己扛兩包回家。這樣四聯單（供應站銀行倉庫各一聯）隻剩一張了，得保存好，回廠是要入賬的，而且托運時也得出示。提了的貨放哪兒呢？那就各顯神通了，還算我家有個大陽台，被我當成倉庫了， 單靠這陽台也不行啊， 到底都是些金屬家夥重的很，等個把星期就得托運一次， 小件零星貨物的托運叫作“零擔貨運”， 上海的零擔貨運站是在原“東站”，就得找好時間找車把貨物拉去，排上一兩個小時的隊，將東西運回廠，再把提貨單掛號寄回，讓廠裏派人去當地火車站提貨， 采購過程就算結束了。

一次采購期限是一個月， 期間可再行匯款一次，采購期限也能延續一個月，也就是說總共兩個月， 其實是非常辛苦的，每天要在外麵跑，求人辦事還得點頭哈腰說好話，雖說那年頭基本是“做也三十六不做也是三十六“，但人總還是想把事辦好一些的，想方設法也要盡量把采購單上的東西買多一些，有時不免要托托人，請人吃個飯什麽的， 這些錢也是不能報銷的，這也是外地廠礦愛用上海人到上海采購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們多多少少總有一些親戚朋友鄰居同學等老關係。而對外地廠礦的上海籍員工來說，雖說可能很勞累又可能貼上些自己的錢，但是 能回到上海家中待兩個多月是件很高興的事， 尤其那些兩地分居的家庭，丈夫若是每年能這麽到上海出一回差，對家庭有多大的幫助，對子女是多麽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