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看”!!而不是”朝錢看”

在1979年初, 我上大學後的第一個春節回上海, 聽某插兄說的一件事.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演員, 放現在, 怎麽也不會慌出嫁的事, 可那時則不一樣了, 女大總要當嫁嘛, 本人不急父母也會慌張, 怕再拖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其家庭按文革結束後的標準來說算是不錯的, 作為演員模樣當然很好.  放出風來, 大概是其老爸老媽的主意, 說是找對象得有兩條, 第一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 第二本人要是77或78級大學生而且得是理工科.

高高實在是高, 不落俗套, 不同凡響, 不得了, “乖乖籠裏籠”, 和上海灘的流行要求太不一樣了, 沒"海(海外關係)陸(落實政策)空(房子)", 沒說"下隻角"不要, 沒說"江北人"免談 , 也不提是否有上海戶口在外地讀大學無所謂, 三十六隻腳講都不講,  好像一般上海過得去的小姑娘找對象都會提的事一件不說, 仔細一分析, 這是真正的婚姻高手提出來的條件, 看似簡單, 極其深奧, 用句當時的流行語:"具有重大的現實和深遠的曆史意義".

先說高知家庭, 由於1956年以後就沒調過級, 除了以後從國外回來的, 所謂的高知必是1956年所定, 我不知道有沒有過正式的高知定義, 總不外乎教授副教授研究員副研究員高級工程師主任醫生等吧,  有人戲說高級知識分子之定義: 三年自然災害時能進錦江飯店對麵的政協文化俱樂部吃飯不要糧票的知識分子,  這標準大概就把每月二百以下的全排除了.

當年的物價, 每月能拿超過二百的是個什麽光景? 大家自己去想像. 嫁入這類家庭, 能過上哪種水平的生活? 一時半刻就不用擔心錢夠不夠花了吧, 加之這類家庭, 或多或少有些家底, 或多或少海外有點親戚朋友老同學什麽的而且大概不會都是中國餐館當炒鍋的, 相應與”海陸空”的”海”字有了而且不會太差.

文革中隻要是高級知識分子, 能滑過去的也許隻有楊振寧他老爸之類的寥寥幾個, 清理階級隊伍時大多被扣過幾年工資, “落實政策”一退, 幾千塊錢來了.

若趕上了1956年國家對高級知識分子分配又好又大的房子, 住進了如茂名公寓河濱大樓淮中大樓等高級公寓, 三室四室一套的房子, 此刻政策一經落實, 不恢複也得重新安排大小相當的三四間房, 兒子結婚擠出間房不算太難.

這麽一來, 您那兒”海陸空”叫喚半天, 我這兒不吭不哈地全齊了.  您說現在還看”上隻角下隻角”, 你缺心眼呀? 要知道中科院華東分院的一個宿舍就在徐匯區最”下隻角”的斜土街道! 你說, 哪個笨女人會嫌棄一個每月三百塊的二級研究員的兒子就因為他家住”下隻角”的清真路?

至於原籍, 說些造船係統的高級工程師, 江南造船廠的王XX福建人, 滬東船廠的張XX安徽人, 上海船廠的楊XX貴州人, 70X等幾個研究所的老高工沈XX浙江人劉XX安徽人熊XX江西人馬X四川人吳XX湖北人方XX浙江人張XX河北人楊XX湖南人, 等等, 若還要有籍貫要求的話, 那就真叫作”腦子被漿糊粘牢了”, 就算是上海人最瞧不起的蘇北人又如何? 某所某室主任三級工程師就是”的的刮刮”的揚州人, 隻會講一口”這快那快”的蘇北話(外加英語), 朋友幫幫忙, 一個號頭閉勒眼睛兩百四十六個老洋!  打個瞌睡就有一客小籠饅頭! “ 這快那快 ” 又哪能? 哪位小姑娘還有後頭的候補(戇大)丈母娘真的嫌避其揚州籍貫而放棄嫁入住上方花園的”蘇北”人家?腦子不要短路噢? !

     說完了高知家庭的物質優越性, 再說政治上的好壞. 不錯高知在解放後的各項運動中, 相當多的一部分受過這樣那樣的衝擊, 尤其在文革中, 基本沒逃掉. 但是, 咋挨整, 不與四類分子比, 比之城裏的資產階級, 除了極少數大資本家頭麵人物, 高知在文革中的日子還是好得多, 畢竟哪怕在最嚴峻的清理階級隊伍時, 工宣隊軍宣隊至少嘴巴上還得說說黨的知識分子政策, 一旦”解放”, 該政協委員還是政協委員該人大代表還是人大代表, 過年過節科學家招待會該參加還是參加.
退一步說, 萬一再來個三年自然災害, 高知的一個月三斤黃豆一斤油兩斤肉一斤糖外加兩條牡丹煙文化俱樂部不要糧票的飯等特殊照顧, 做了媳婦不就一起跟著享用了嗎?  這找高知家庭的顯性隱性好處這一下就明白了吧?                                                                                             
再說說第二條, 本人要77級78級理工科大學生, 這就是真正的放長線釣大魚了, 線不是一般的長, 為什麽一定要理工科呢? 解放後的各項政治運動, 挨整的 知識分子中, 居多是搞社會科學的, 共產黨進城總是要搞建設的, 你想想, 煉鋼造船修鐵路挖礦, 不是專業人員真的是兩眼一抹黑, 而人文科學就不一樣了, 共產黨的文學曆史政治人才成堆堆, 社會學法根本就不需要, 這些學文的又愛胡說八道, 挨整就不奇怪了, 也就是說, 曆史的教訓告訴大家, 理工保險. 另外還是現實的存在告訴了我們, 學理工的工資可望比學文科的高, 而且高不少, 比如我叔叔嬸嬸, 1942年同時畢業於某某大學, 叔叔學礦冶嬸嬸學財會, 1956年工資改革時, 工資真好差一百, 叔叔四級工程師一百九十(地區差,若在上海則二百二)某冶煉廠廠長兼總工程師, 嬸嬸行政十七級(這是非黨員行政人員差不多最上限了)每月九十塊財務科副科長, 這不是個別現象.  
尤其是現在回過頭, 當時的這個眼光有多麽的長遠, 放眼77級78級理工科大學生, 現在都在幹嘛? 除了身體出了毛病運氣實在太差, 最不濟也得是個高級工程師吧, 混好了部長副部長也可能, 局長副局長比比皆是, 處座差不多就算是很沒出息的了, 若真是不小心進去了, 也到底是呼風喚雨了好一陣子可能得意過了頭才栽的. 作為一個整體, 77級78級理工科學生可能是混得最好的了, 當然楞要抬杠將其中較差的和當時其他階層現在混得最好的來比, 那就叫類比不當, 咱就不說了.    
給想出這兩條要求的人定位, 用好聽點的話說叫”老謀深算”, 難聽點叫”老奸巨滑”, 最上海式的市井俚語就叫做”老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