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ZT 感受梵高 (2010-06-15 01:11 )BY 0於澤0

(2010-06-25 17:35:11) 下一個

看到“真正見功底的是寫實性繪畫,為什麽當代藝術家卻集體不服寫實藝術” http://bbs.artron.net/viewthread.php?tid=1882634&extra=page%3D1&page=1)上的討論,其中提及梵高,覺著很有意思。其實討論梵高,永遠都像是在討論宗教和政治,爭得麵紅耳赤,卻永遠不會得出結果。

 

幾年前寫過一篇小文,搜出來貼一下,談談我對梵高的感受。

 

星期六的紐約,沒有前段時間那麽暖洋,卻也是個晴朗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展覽,大都會博物館前讓人感覺熙攘。通常,如果有特別的展出,在很遠就能看到懸於四周的大幅廣告,不過這次博物館正在裝修,整個建築都被蘭灰色的腳手架或帆布,木板等裹了起來,隻在進口處留著讓人覺得黑森森的門。原來的那分華麗被遮起,原來的那分大氣也被擋住。然而,紐約的那種大氣,在博物館內依然表現得淋漓盡致,甚至有些咄咄逼人。19世紀歐洲繪畫展廳裏,莫奈,凡高,畢沙羅,得加,馬奈,雷諾阿的作品被隨意而擁擠地掛在一起,觀眾和畫之間,沒設置任何的隔離,你可以一極近的距離靠近這些身價千萬的作品。這種展覽的大手筆,讓我這小雞肚腸之人,站在畫前,常常會產生這是不是仿製品的懷疑。


這次到大都會主要是要重新看看梵高,原因是和朋友爭論梵高的畫到底好不好,當然沒爭出個結果,所以便想著過來重新體會一下。

 

凡高的畫一共有十五幅,沒有掛在一起,而是被高更,畢沙羅和雷諾阿的的作品分割到兩個展室,一室並排掛七幅,另一室裏牆上六幅,戴黃草帽的自畫象削土豆的人則立在展覽台上。畫大多是晚期作品,如果按他188028歲是產生畫畫的念頭到1890年逝世來算,那麽1885年的兩幅削土豆的人火爐邊做飯的農婦則可以算是早期作品。和這個時期的其他作品一樣,這兩幅的主調也是沉沉的黑色。在畫畫之前,凡高幾乎被所有的人拋棄過一遍,他對現實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便以做牧師,獻身宗教來試圖得到精神的解脫,但是他卻又被宗教拋棄了一次。我覺得他的第一張畫就應該是受某種壓抑而控製的,而且是一種讓人透不過氣的那種壓抑。除了繪畫技巧稚嫩外,他的畫多是筆觸顫抖,人物變形扭曲,色調灰黑。充滿著一種恍惚和沉重。比如農田1883),煤堆裏工作的兩個婦人1883),紐南的小教堂1984),吃土豆的人1885),抽煙的骷髏1886)。這種黑沉在腦海裏湧動時,會讓人覺得很恐怖,我曾經多次做過這種色調的洪水的夢,我把那夢歸為惡夢類,每次從夢中驚醒過來都會出一身冷汗。這夢我隻講給一個朋友聽過,她聽後毫不猶豫地說你下意識裏一定有著壓抑的成分。我現在想,她是對的。這種色調莫奈也用過幾次,海景:夜的效果1866)本身就是要反應這種陰沉,公寓內部1875)雖然前景用富麗堂皇的橙色中和了整幅畫裏含有的不安,但是站在那裏的小男孩,給人的感覺則是凡高化的。這種色調的偶而出現,應該是情緒化,瞬間化的,但若是以其為藝術的主體, 那是性格化,精神化以及永久化的表現。 

 

博物館另外13幅畫都是凡高1888年以後的作品,這是他色彩畫法巨變的時期,也是他精神崩潰的時期。我對凡高的生平不熟悉,不過從畫冊裏列出來的畫上看,8687年對他的影響很大,這個時期,他追隨弟弟提奧到了巴黎,在經營藝術品的提奧的介紹下,進入了巴黎前衛藝術家的圈子。那時印象主義正突破傳統,從巴洛克的華美表現中突破出來。這群人不太在意原先的那種輪廓光的運用,認為那是暗房裏的布景光,他們要自然光,並且隻在乎第一印象。對人物的描寫也是印象形的,不再去作至精至細的描畫。這種概念大概正好和凡高產生共鳴,他原本對於那些學院派的基礎知之甚少,對這種學院的裂解,正是他不得不追求的。這段時間,他應該是心曠神怡的,他的畫說得清清白白。他突然舍棄了原來的那種黑色,這種舍棄是完全的,他的色彩開朗,明亮,豐富。巴黎的房頂1886),蒙特馬翠的菜園1887),蒙特馬翠的花園1887),餐廳內部1887阿斯涅斯(Asnieres)公共花園的行人1887以阿爾斯為背景的雪景1888)等,色調之間輕鬆地融合起來,顯得堂皇。以點采為主,平和安祥。典型的印象派技法。博物館裏隻有一張這個時期的自畫像,除了額部的幾筆血紅外,總的來說用筆用色都算平和沒有標明繪畫的月份,我猜應該是在他崩潰以前畫的,因為這種平靜的渲染在他以後的畫裏就再也看不到了。這幅自畫像裏也有不平和的地方,那就是畫中的眼睛,那是一雙大張著的很古怪的眼睛,眼神怪異無法形容,或許它們暗示著,對於凡高來說,正發生著驚天的不平常。 

 

 

1888的後期,這種驚天動地的不尋常終於顯露出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卻明顯地發現凡高的畫風猛地一變,變得是那麽突然,那麽徹底。就象是斧劈刀砍一樣。如果精神上沒有什麽突發的感應,很難想象這麽徹底的改變會霎那間發生在一個人的作品中。聖馬裏斯的海景”(1888) 中,他突然使用了那種扭曲的筆法,那種最凡高的筆法。油彩厚厚地堆積在畫布上,筆的末端挑起,象是在畫的過程中,身體被外力猛地衝撞,筆就象霎那結束於未完成之間。他的這種筆調充斥了他以後的幾乎所有作品,成了凡高的象征。在色彩上,他一改前兩年的協調,開始極端誇張反差,大塊大塊的互補色被強硬地搬在一起,並且鬼使神差般地大量使用黃色的背景,這種徹底的,強烈的,充滿官能刺激的黃色讓畫麵變得非常騷動不安。他開始畫夜色,畫星空,有人說他是被夜色的美麗所吸引,我覺得這種解釋有點牽強附會,他畫的夜景很多,但是都充滿了刺激和不寧,充滿了怪誕,在凡高的眼裏,夜色未必是美的。我到是覺得,他的健康狀況已經讓他夜不能寐才是主要原因。他畫過咖啡館之夜”(1888) ,使用了三種極端的顏色,深綠色畫天花板,用血紅畫牆壁,縱向透視的金黃色表現地板,堆積的黃顏色快,讓地板變得充滿險惡。房子中間有張綠色的彈子台,泛著青綠色的檸檬黃的燈光。整個畫麵幽閉,恐怖,壓抑。完全是一種深度失眠者的心理掙紮。 

 

 

在展廳裏,有一處絕妙的地點,站在那裏,可以同時看到兩副畫。莫奈的睡蓮” (1919) 和凡高的長絲柏的麥田”(1889) 。和莫奈相比,凡高是個失敗者,莫奈擁有了一個成功著所擁有的一切,他的這副畫完成於1919年,出售於1919年。而凡高擁有的僅僅是一顆破碎的心靈,他生前賣掉畫總數隻有一張,他甚至連自己都養不活。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有著天壤之別,肉體上,精神上,藝術上。我喜歡莫奈的作品,也喜歡凡高的作品,完全對立的感受。他們的作品代表了人類精神世界的兩個端點,一個極端地大度安詳,一個極端地焦躁煩亂。 

 

畫冊上標示著這幅長絲柏的麥田是由英國倫敦國家畫廊收藏的,不知道怎麽會掛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牆上,當然我也用不著太在乎因果由來,關鍵是能看到就行了。這張畫裏有著凡高典型的的表述,盤轉螺旋著的天空,扭動漂浮著的黃色麥田,前景綠草叢中幾點血紅的花,大塊顏色的堆積,半路停頓上挑的筆端,還有扭曲掙紮著向上伸張的絲柏樹。畫這畫時,離他的死亡還有一年,我真詫異為什麽凡高在死前會畫那麽多的柏樹,在大都會博物館的牆上就還有另外一幅絲柏”(1889) ,另外MOMA裏的星空”(1889) 有絲柏的路”(1990) 都是以柏樹為主景。我依稀還記得,在我們老家安徽農村,柏樹多是種在墳頭,人死後供瞻仰時,屍體也常被置於鮮花鬆柏之中。難道柏樹對於凡高來說也意味著死亡嘛? 

 

凡高在1889年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並被送進了醫院。這類病人的突出症狀就是產生幻覺,聽幻覺,視幻覺,嗅幻覺,觸幻覺等,不是所有的幻覺都會集中在同一個病人身上,不過我相信凡高早在1888年就已經受到聽幻覺和視幻覺的折磨。1898年,可裏珀林醫生曾經描述過通常情況下聽幻覺的表現,有的病人聽到的是毫無意義喃喃,有人聽到歌聲,笑聲,小孩哭聲,有人聽到別人在他耳邊反複地說他殺了人,有人聽到自己腹部有尖叫聲,有人聽到神秘的聲音。不知道凡高聽到的是什麽樣的聲音,不過那一定很恐怖,很煩人和無法忍受,以至於讓他認為隻有割掉耳朵才是解決的唯一辦法。他用那些刺眼濃烈的紅綠,迸濺黏稠的黃黑來畫那些掙紮絕望的絲柏,來畫那些詭秘回蕩的星空,一定是因為他在幻覺中看到了大恐大怖的景象。他最後的自殺,隻是為了解脫,為了從他所聽所見的極端恐怖中解脫。有兩幅畫有必要提一下,雖然不很有名,但是可以體會到他的心態。撫養乞丐”(1890) 是直接畫出了死神的麵貌。烏鴉飛過得麥田”(1890) 則是對地域門口的描述。看過人鬼情未了嗎?烏鴉飛過得麥田描述的情景,比壞人死後,被魔鬼拽入地域的場麵更讓人覺得恐怖。或許,凡高畫麵中德那種掙紮扭曲,就是因為他覺著正在扭曲掙紮著對抗魔鬼的撤拽。 

 

如果藝術的真諦是個性化,那麽梵高的個性化是出類拔萃的。他之所以死後受推崇,除了和維拉德的商業促銷有關外,人們審美觀的改變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當人們對唯美的寫實作品產生了審美疲勞後,這種色彩上強烈反差在視覺上造成的刺激效果,自然而然地成了他們審美的新對象。

另外一點要說的是,殘疾人並不是整體殘疾,身體一部分的殘疾,也可能是另一方麵天才化的催化劑。耳朵殘疾並沒有阻止貝多芬和舒曼成為偉大的音樂家,精神上的疾病,也一定不會阻止梵高成為偉大的畫家。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