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輕

“師哥，你沒覺得那女賊身上飄著誰的影子？” 薛燕悠悠道。

“誰？難道燕妹以為掌上輕”是。。。。。。？?br />
韋郎咽下了後半句話，因為他知道那個名字是燕兒的命門。

夫妻這麽多年了，他是他的燕兒肚裏的蛔蟲。冰雪聰明的小師妹心裏折騰的那點小九九，怎能逃得過他韋掌門的慧眼？

在那一刻彼此心照不宣的瞬間，隻有堂屋裏滴答滴答的立式士鳴鍾的敲打聲在空氣裏喘息著。

時間的流逝，豈能淡化當年那一幕“三鳳求凰”的震撼留在燕姑娘和韋郎心中的酸楚？

除了韋郎，很久以前，薛燕姑娘其實還有一個師姐叫做飄若雲的，以及大師哥竹葉青和小師哥海隱。他們師兄妹五個當年都拜在江湖上人稱“花幾腿”的花國公門下學武。

少男少女，青梅竹馬，天天拳來腳去地，也就生出些男女間免不了的情愫來。

除了燕姑娘自始便心無旁騖地鍾情她二師哥 --- 韋郎，她的三個師哥慢慢地、齊刷刷地都拜倒在大師妹若雲的石榴裙下了。

本來情同手足、氣衝九霄的三個江湖好漢，為了多得到些小雲妹妹的垂青，一時間迅即成了三國鼎力的割據狀態，把個喜歡師姐師哥的小師妹燕子夾在中間有點無所適從。可謂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佳人局促矣。

話說這個飄若雲原是雲岫山莊的千金，人稱‘江湖第一美人’。此女不僅武功高強，有雲中劍客的美譽，且天文地理史學無所不曉，對經略詞章宮商算卦、甚至歧黃之術亦頗有一番造詣。所以，及笄後的雲兒當之無愧地成了江南武林眾好漢趨之若騖的江湖第一明珠。

到底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拗不過三個師兄弟的死纏爛打、硬摸軟泡，久而久之，倒也讓小雲動了些許芳心。

在這三個男人中，論才學武功，竹葉青和韋郎不分伯仲，而那海隱小師哥呢，則頗有些旁門左道似的聰明，整天也能逗得雲妹開壞大笑。

至於雲兒自己，心裏的那杆情秤還是稍稍偏向外表斯文、內心卻可“蛇心吞象”的竹葉青師哥那邊。在小雲看來，青哥好似那文才武略皆可傲視群雄的魏王曹操，而韋郎、海隱似可比擬蜀王劉備和吳王孫權的氣質。

終於有一天，小雲妹妹不忍見她的三個師哥弟為了她而兄弟自相殘殺，特別是她韋郎師弟對小師妹燕兒情真意切的無瑕顧及，便提出了以武功勝敗決雌雄、得佳人的主張。自然，雲兒心裏覺得最後贏的多半是竹葉青，故而她很願意冒一下這個險。

這比武招親的帖子一下，韋郎頓時絕望中看到了新的曙光。

韋郎想，他的螳螂功這兩年進展神速，連師傅也稱其有日臻完善的趨勢，故而心裏對打敗竹葉青的”蛇心吞象 ”一招還是自覺勝負五五開的。 倘若運氣好點，六四開，甚至七三開也未可知呢。

而那個小師哥海隱，雖然其對雲兒妹妹也是自始至終垂涎三尺，但自知武功不是兩師哥的對手， 便也知趣地不擠這出熱鬧，而作壁上觀了。暗地裏，海隱卻巴望著他們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利。

到了“華山論劍”的當口，起初數百個回合果真如韋郎預測的那樣，‘螳螂功’和‘蛇心吞象’鬥得難解難分。

螳螂功的玄妙不測和聲東擊西，正如那蹦跳無常、來去無蹤的螳螂那樣令人不得頭緒而難發解招。而以逸待勞、陰毒沉穩的蛇心吞象在過了中盤之後，慢慢顯出了優勢。

最後，當鬥到蒼山如海，殘陽似血的時辰，如困獸般的螳螂終於讓蛇團團圍住而高舉白旗。

從此，若雲妹妹成了竹葉青大師哥的意中人，囊中物。佳人英雄在竹葉青另立門戶的“竹軒山莊”開始了鴛鴦情深、殢雲尤雨的劍客歲月。

而於心不甘的韋郎也在雲妹飄去的無奈下，逐漸讓其實同樣聰慧美豔不輸雲兒的燕子小師妹征服了。

無奈初戀的騷動是難以忘懷的。在韋郎內心深處，還是有那麽個角落，一直為雲兒潛意識著。

此後，也步竹葉青後塵、而在“碧崖洞”自立門戶的韋掌門，深知燕兒心裏對自己不能完全忘懷若雲師姐是心知肚明的。出於對燕妹的恩愛和尊重，韋郎從來不提起雲兒的名字。直到剛才燕妹的提醒才讓他重又觸及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師哥，你在想什麽”？

見夫君若有所思的神態，燕兒琅琅的脆聲打斷了韋郎的沉思。

“ 哎，師哥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薛燕隨之又輕歎道：

“我哪裏是說的若雲師姐。她的醋我是早就不吃了”，“隻是記得雲姐以前曾跟我說過，她有個表妹叫玉玲瓏的， 跟她長得有些相像，武功也甚得雲表姐韻味。據說那玲瓏姑娘還特別喜歡吃巧克力。那天，徒兒墨蝶在掌上輕作案留下的墨寶中發現了巧克力的蛛絲馬跡，再加上掌上輕的大家水準，讓我懷疑是否這掌賊有可能是若雲的表妹 --- 玉玲瓏“？

“嗯，是很有這樣的可能”。。。

韋郎不得不佩服他娘子一貫的思維與眾不同，於是邊點頭首肯，邊答道：“燕妹的推測頗有些道理，可師哥我另有一想法，不知是否有些異想天開”。

韋郎接著說：“這掌上輕不僅有雲兒的神韻，神出鬼沒出其不意的身手也有當年竹葉青師哥的影子。難道你沒察覺”？

“這麽說，你是指那掌上輕有可能是。。。”？可若雲姐後來不是神秘地離開了竹軒山莊，從此金盆洗手，歸隱雲岫山莊了麽？怎麽可能再。。。？”

燕子驚訝中不免再次第六感覺到，她的韋哥對凡是與若雲有關的任何事情都是一如既往地嗅覺靈敏。

雲兒姑娘是怎麽離開的竹軒山莊和竹葉青師哥，成了此間江湖的一個無頭案。

有人說，雲兒出走後迷上了易經，整天迷戀算命測字，跟寒山寺裏的彭主持過從甚密。

這個彭主持年輕時風流倜儻，才情卓然，頗有些柳七的風範兒。彭郎鄙夷科舉官場，仗著能填詞度曲，鎮日裏出入煙花巷陌章台路，偎紅擁翠，舉觴彈唱，好不瀟灑自在，當時人稱“彭三變” 。

那會兒，一群仰慕彭三變的紅粉佳人中，有個叫風荷的女子最是得彭郎青睞。此風荷姑娘真乃貌若王嬙，才追薛濤，性烈高潔卻又堪比香扇墜兒李香君，把個清高的彭三變竟是迷得深思恍惚，靈魂出竅。

有道是，紅顏薄命，天妒良緣。在風荷姑娘二十二歲那年，她患上了心口痛的頑疾。從此風荷姑娘玉體頹衰，江河日下。盡管彭郎日夜悉心照顧，求醫拜佛不止，卻仍然挽不回兩年後姑娘的香銷玉殞。這一變故後來竟讓書劍情俠的彭三變心灰意冷，遁入空門，從此潛心佛學經典，青燈黃卷為伴。

也有人說，若雲無意中發現了師哥兼夫君的竹葉青之花心行徑，雖然竹葉青的確是深愛他的雲妹的。。。雲雲。

休管坊間傳說的真假，那彭主持在江湖‘馬甲有罪論’發出後不久，卻對閃爍著雲兒影子的掌上輕之蒙麵行走江湖作案不加以聲討，看來此案確實有和若雲相關聯的嫌疑了。。。。。。韋郎不由心裏嘀咕著。

“哎，當年求凰的三鳳都老了。。。而他們迷戀如癡的雲兒姑娘如今又身在何方”？

想到此，韋掌門覺得自己一半青絲一半雪的鬢發，頃刻間又平添了幾許銀色。

（浮生歡娛， 201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