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現代詩歌

現代派英文詩鼻祖龐德---意象派詩人的代表之一，當初即對唐詩和日本俳句詩有過比較深的研究和模仿。所以西方現代詩的確借用過唐詩宋詞的意象精華。自18-19世紀起，西風東漸，西人在心理學醫學和建築繪畫藝術上的新成就，似乎也極大地影響和推動了現代西方詩歌流派的演變。這種文學革新，他們似乎走在了中土文人之前。

中土自白話文運動以來，詩歌創作一時既無法再拾古人牙慧，隻好惟洋人各種光怪陸離的流派為馬首了。半個多世紀的白話新詩沿革，恕我直言，其成就不僅不能“風流猶拍古人肩”，連跟在洋人後麵亦步亦趨的俏八哥形象也得打個折扣。浩浩蕩蕩的現代中國文人詩人隊伍，堪讓九泉之下的屈子宋玉相如陶令李杜蘇辛們感歎一聲：“後不見來者”也！

誠然，近幾百年來政治上的原因和文化上某些時期的禁錮，尤其是從古文到白話文文字上劇烈的形式變動，也間接影響了中文白話詩的推陳出新。我以為，將來欲在白話詩獨領風騷的中國詩人，也許首先必須是精通中國古典詩詞的文人，然後又學貫中西，對西人的詩歌精華也有所吸取，當然最重要的，他/她還必須具有成為詩人最重要的素質之一，那就是靈性和卓越的想象力，和對時代脈搏的敏銳感受性。

將詩歌主題的內涵和外延主要固定在表現崇高、英雄、悲憤、亡國、靈魂、人生意義和羈旅情懷範圍，基本上是中外經典詩歌的主旨。但是，在沒有亂世和憤怒出詩人的土壤裏，詩人憑借靈敏的觸角，去感受日常生活中喜怒哀樂，如果其功力強，仍然是能寫出優秀作品的。即使歌舞升平的年代，也有很多孤獨的靈魂和令人悲憤的事件層出不窮，可以讓詩人們一展才情。如是，詩的“微言”所涵蓋的大義始終是能誕生於平凡之中的。對於講情趣的詩人來說，很世俗的舉動，照樣可以表現得非常詩意和巧妙，就如魏晉的時賢俊士們對什麽題目都能清談出一番宏雅高論。

所以我以為，任何文學藝術流派，都會有高人，雖然佼佼者永遠是鳳毛麟角。不過，不排除某些時代人文卓越之人薈萃的獨特景象----那定是明時、天意、人才三合一現象薈萃某處的黃金時代。令人悲切的是，在物欲橫流和全球化的世界大潮中，還有多少激流、清流、濁流可以誕生出中流擊水的真正偉大詩人？無怪乎，梨花體等詩歌也大言不慚地登上大雅之堂了----感謝這個開明的網絡時代！

盡管對現代西方詩歌和中文白話詩心生些許悲觀，對詩歌本身的愛好，讓我有足夠的耐心和勇氣去發掘那些平庸詩歌中偶爾閃光的句子和佳作。所謂：居不可無竹，飲不可無茶，活不能無詩。倘若讀者開拓思維，拋棄某些偏見，培養新的詩歌審美觀，或許總會在一些新詩裏找到共鳴。縱然大多時候仍有”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之歎，也許在某個閑卻半湖的黃昏，於蘇小小的慕才亭旁，那個曾經騎著青傯馬的人，會悠然步下卡迪來克或新式紅旗牌，大筆一揮，就此留下從唐詩宋詞中脫胎換骨而來的新一代歌頌小小的白話詩傑作也未可知，估計應超越李賀怪才“風為裳，水為佩”的佳句罷。

（浮生歡娛，2009－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