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 10年後可攤牌

兩個多月前，2009年11月16日中午，當美國總統奧巴馬走進上海科技館4樓大廳時，在場的人們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對於台灣問題，當時奧巴馬是這樣回答提問的上海大學生張新的:“我的政府全麵支持一個中國的政策，也就像(中美)三個聯合公報所反映出的那樣。我們不願意改變這個政策和態度。我非常高興看到海峽兩岸緊張局勢的緩和，以及兩岸關係的改善。”

這番話，得到了在場中國學生的認可，奧巴馬因此也獲得更為熱烈的掌聲。

兩個多月後的2010年1月29日，在白宮橢圓形總統辦公室內，奧巴馬總統大筆一揮，簽署了一項新的對台軍售計劃。

此時，他似乎忘記了在上海對中國大學生的講話，忘記了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與中國領導人簽署的聯合聲明，當中說:“雙方一致認為，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對確保中美關係穩定發展極端重要。”

據報道，奧巴馬簽署的這項軍售計劃價值64億美元，其中包括60架“黑鷹”直升機、114枚“愛國者”－3型反導導彈、“魚叉”反艦巡航導彈、“魚鷹”級掃雷艇，以及多功能通訊係統終端等。

美國不相信中國會硬起來

北京時間1月30日，戒備森嚴的美國駐華大使館內，匆忙駛出一輛黑色防彈車，車內坐的是美國駐華大使洪博培，難以想像此時他的表情會輕鬆。

當天，中國外交部副部長何亞非緊急召見他，對美國對台軍售提出嚴正交涉。

何亞非指出，美方行徑嚴重違反中美三個聯合公報特別是“八一七”公報原則，粗暴幹涉中國內政，嚴重危害中國國家安全，損害中國和平統一大業。何亞非同時強烈敦促美方充分認清售台武器的嚴重危害性，認真對待中方嚴正立場，立即撤銷售台武器的錯誤決定，停止對台軍售。

當天，中國國防部外事辦公室主任錢利華少將，也奉命召見美國駐華使館國防武官，就美國對台售武提出嚴正抗議，並表示“中方決定暫停兩軍計劃內的有關互訪安排，並保留采取進一步行動的權利”。

隨後，全國人大外事委員會、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國務院台辦有關負責人也紛紛發表講話，抗議美國對台出售武器，重申反對任何國家對台售武的一貫立場。

至此，在外界觀察者看來，中國的反應仍屬於“例行性動作”。因為跟以往相比，抗議措辭並沒有“過火”之處。

細心者還發現，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此次發表的聲明，跟2008年10月4日時的甚至一字不差；全國人大的聲明跟2008年那次比也是大同小異。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問題研究學院李明江教授得出結論認為，中方此次抗議和反應並不比以往強烈。

按照美方的經驗，隻要對中國加以安撫，再說點好聽的話，中美關係很快就會恢複。以至於，美國國防部長蓋茨說，“我希望如果真的有低穀，也是暫時的，我們可以很快恢複加強關係。”他還樂觀地表示，他仍計劃在今年晚些時候訪華。

美國專家把這種情況描述為“8個月周期”。他們總結說，兩國軍事交流曾中斷過多次，但每次都是中斷約8個月後恢複。因此，他們估計，8個月，最多一年後，中美兩軍交流又會恢複。李明江教授也持這種觀點，認為中美中斷的軍事交流最晚一年後就會恢複。

中國大棒對準美國“痛點”

根據中國外交部宣布的反製措施，中方將推遲中美兩軍部分交往項目，推遲雙方擬於近期舉行的中美副部長級戰略安全、軍控與防擴散等磋商；將對參與售台武器的美國公司實施相關製裁。

中國外交部還表示，中美在有關重要國際與地區問題上的合作，也將會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

對美方的樂觀估計，中國海軍少將楊毅不以為然。

他說:“中國每抗議一次，美方就過來安慰一下，然後兩國關係就恢複了。這是以前的情況，這一次肯定不一樣。如果隻是口頭說說，那中國還叫什麽大國，還怎樣向自己老百姓交待。這一次，中國要讓美國受到懲罰。”

他向本報記者透露，外交部宣布的反製措施還隻是個開始，如果美國越走越遠，那麽“中國肯定會有進一步、更新、更有效的反製動作，一定要讓美國感到疼”。

至於中國下一步的具體反製？

楊毅少將表示，中國手上擁有的戰略資源，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我們有許多‘炮彈’可以打。”不僅要讓美國經濟上造成一些損失，還要震撼美國決策者的傳統思維。

“以前都是美國製裁別人，現在中國也可以這麽做了，這是對美國人傳統思維的顛覆。”

國防大學戰略研究所孟祥青教授也認為，中國目前的反製措施其實是有所保留的，至少現在看來，並不會對美國構成太多實質性影響，美國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但是，美國很警惕中國的新動向，中國第一次公開明確表示要製裁，並且表示會影響兩國在軍控和防擴散，以及國際和地區問題上的合作。

“這些都是美國的痛點，這起碼說明中國已經把大棒揮舞起來了。”孟祥青說。

不要中了美國人的邏輯圈套

一名接近美國軍方的人士告訴《國際先驅導報》，美國並不希望軍售損害兩國總體關係，畢竟在全球氣候變化、伊朗核問題、朝鮮核問題，以及伊拉克戰爭、阿富汗戰爭等美國重大關切的問題上，都離不開中國的合作。

這位熟悉美國政治的人士說，在對台軍售問題上，美國人一直有這樣的思維模式:把軍售隔離於中美關係之外，軍售是軍售，經濟是經濟，相互不影響，起碼不會有大的衝擊。

美方這種思維已經在影響北京圈內一些人的觀點。

有北京人士認為，從客觀效果上看，軍售不會衝擊中美總體關係，“中美兩國不可能因此就不往來了吧。”至於軍售對兩國軍事交流的衝擊，這位人士說，“中美軍事交流本來就沒有多少實質內容，逢場作戲的情況多，中斷了，影響也不大。”

對這種看法，孟祥青直言“非常危險”。美國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讓中國對軍售習以為常，對美國以台製華習以為常。如果我們也有這樣的意識，那就非常危險。

除了軍售“隔離論”，西方輿論當中還有“紅線”一說，也就是“中美就售台武器上存在一條‘紅線’”。

2月1日英國廣播公司報道說，中國的反應之所以是適度和有限的，關鍵一點是美國售台武器都屬於防禦範疇，這是中美之間的一條紅線。

那麽，中美之間是否存在所謂的“紅線”？

美國戰略與國際戰略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葛來儀並不確定這個說法，在他看來，中國是反對所有對台軍售項目的。

不過，他也認為，“如果中國反對一些武器的聲音，比反對另外一些武器的聲音更盛，是合乎情理的，中國解放軍更擔心美國售台進攻性武器。如果存在所謂的紅線，那紅線劃在哪，並不清晰。”

他認為，有沒有紅線，當美國下一步對台出售F－16C/D戰機時，就能得到驗證。

中方專家則駁斥了這種所謂的“紅線論”。孟祥青教授認為，就是從務實的操作層麵，劃“紅線”也是不可行的。“‘宙斯盾’戰艦不能賣，F－16不能賣，那為什麽‘愛國者’可以賣？”

楊毅少將認為，“中國反對美國售台武器，不是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美國對台軍售哪怕是一把刀，也是中國所反對的。”

兩位中國專家都表示，如果中國自己認同有所謂的“紅線”，那是政治上的糊塗。會正中美國人設的圈套。

應為美國停止軍售訂時間表

美國對台軍售持續發酵，中美較勁預計會進一步升級。

2月2日，美國駐華大使洪博培在使館舉行媒體見麵會，他一方麵為售台武器辯解，另一方麵認為2010年美中關係將經受考驗。

當天，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馬朝旭在例行記者會上，再次強調，“中方將對參與售台武器的美國公司實施相關製裁，強烈敦促美國有關公司停止推動和參與售台武器。”

中國再次揮舞製裁大棒，令一些美國航空業者焦慮起來。

英國《金融時報》報道說，全球民航業組織國際航空運輸協會總幹事喬瓦尼·比西尼亞呼籲北京與華盛頓展開新的磋商，以防軍售引發危機。“(如果實施製裁)，將帶來一個非常非常艱難和不幸的局麵。”

盡管中國目前並沒有直接點名哪家公司，也沒有明確會采用哪些製裁措施。但一些公司已經開始對號入座，並發表聲明試圖置身於中美分歧之外。

在華擁有巨大經濟利益的波音公司和聯合技術公司，在接受《國際先驅導報》電話采訪時，都沒有對製裁做正麵回應。

波音公司中國傳播事務副總裁王玉奎僅表示，“此次對台軍售是美國政府的決定，美國政府在做出決定後才告知了波音。” 聯合技術公司駐華機構官員則表示，會向上級主管請示。

據了解，涉及對台軍售的美國大公司有波音公司、聯合技術公司、雷神公司以及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等，當中，波音和聯合技術在中國擁有巨大的經濟利益。

國防大學戰略研究所孟祥青大校

中國的大棒會不會落下？

葛來儀對此表示懷疑，並認為中國的反製不可能阻止美國售台武器。

“應對全球變暖、伊核問題、朝核問題等全球和地區問題上，不僅僅隻牽涉到美國利益，也同樣會影響到中國的安全利益。”

對此，楊毅少將認為，這取決於中國的意誌、決心和勇氣。“在製裁美國時，中國自身的利益肯定會受一定影響，但是犧牲局部利益，換取長遠利益，是值得的。”

孟祥青教授認為，應該給美國訂個停止售台武器時間表，中美“八一七”公報上明確寫著“美國不尋求長期對台軍售。在售台武器規模和數量上將逐漸減少”。美國最終什麽時候停止，應該給中國一個說法。

“十年後，等中國的國防實力有了質的提升，實力與美國旗鼓相當了，那麽中國在售台武器問題上可以攤牌了。”孟祥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