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海南島最初的認識,是在我幼年的時候。那時,廣東很多上山下鄉的知青都被發配到海南島,從身邊大人們說起他們的故事裏,這個遙遠的海島在我的腦海裏就慢慢成了農場、橡膠樹、荒蕪、還有艱苦的代名詞。
後來,沈小芩的一曲《請到天涯海角來》,唱出了這個寶島誘人的風采和魅力。椰林、陽光、海浪、沙灘;“甜到千裏外”的熱帶水果,還有傳說中色味誘人的生猛海鮮……這幅天堂般的海島畫卷與小時候印在記憶裏的荒蕪之地在腦海裏重疊、交織,讓我心生一個探訪海島的願望,我要看看真實的它。
然而,當我真正有機會履行這個海島之約時,已是08年
的夏天了。那時,海南已成為國內熱門的旅遊聖地,甚至冠有“東方夏威夷”之美稱。揣著對這個“東方夏威夷”的向往,也帶著對“天涯海角”、五指山、萬泉河的慕名,我們一家踏上海島之旅。那趟旅行,有幸得到一位當地朋友的引領,充當司機、導遊的他,帶著我們環島遊玩了一圈,品嚐新鮮的瓜果海鮮、觸摸海島的人文風情,駐足一片又一片旖旎迷人且風格各異的海灘,享盡盛夏暑天裏嬉戲碧海銀沙的樂趣……一圈下來,雖步履匆匆,但總算撩開了海島的神秘麵紗,一睹了它的真容。
自告別海島的那一刻起,我就把甘甜的椰子汁鎖在了舌尖,把美味的海鮮封入了味蕾,把每一個快樂的瞬間藏進了記憶,把一片片最令我流連的大海,寫進了“後會有期!”
今年,這個“後會有期”在靜候了十六年後終於得以兌現了。十六載的光陰,雖稍縱即逝,卻足以讓當年的那位少年長成了小夥,也足以在我的臉上刻下幾道時光的印記,然而,歲月的河流,又會把美麗的海島刷洗出一個怎樣的容顏?
3月底,我帶著一份已久的期待和向往,又一次走進了海南,踐諾了那個“後會有期”之約。這次,是與八十多位來自地球不同角落的華文作家共赴“第三屆海外華文作家筆會”暨“首屆海南國際影視文學論壇”文壇盛宴。
在歐風滿溢的海口南國威尼斯城,各路文壇大咖後輩、舊雨新知共聚一堂,我們在一場場論壇演講裏探討交流文學、影視創作,回眸走過的文學之路,繁花碩碩; 展望前行的筆耕之途,苞影綽綽。我們在一輪輪美食餐桌上、一陣陣的談笑閑聊間締結文友之情,茫茫人海,我們以文為媒,相遇相識相知,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緣分,也是一份最純粹的世間之情。兩天的盛會在一場精彩紛紜的中外文藝晚會中拉下了帷幕。
次日,旅遊大巴載著我們開啟了海島采風之旅,追逐那個有椰林海浪的詩意遠方。
到了三亞,我們遊覽的第一站是“鹿回頭”景區。
順著平緩的山坡徒步而上,左邊寫滿了“鹿回頭”的傳說,那座巍然聳立的碩大石雕、那一個個篆刻在路旁山石上鮮紅的“愛”心,無不在訴說著那個相傳已久的美麗愛情故事;右邊是煙波浩瀚的三亞灣,站在“鹿回頭”俯瞰那片南海一隅,都市高樓林立,海灣百舸爭流,五棟有“東方迪拜”之稱的帆形高樓傲立在鳳凰島上,眼前的每一道風景,吹來的每一縷海風,無不傳送著時尚與繁華。我行走於左右其間的山坡,仿如穿梭在神話與現實、古樸與時尚交織而成的時光棧道上,也許,這,就是今天真實的三亞!
此後的幾天,我們遊覽了萬寧興隆熱帶植物園,在清幽的林蔭道,我們與一棵棵熱帶蔬果花草初相遇或再重逢;我們參觀了博鼇亞洲論壇國際會議中心,這個氣勢恢宏的會議中心,每年一度的高光時刻之餘,便空蕩蕩地成了遊客擺拍的場景,人們排著隊紛紛走上講壇留影,這也算是一種滿足吧?
我們冒著暑熱,走到了聞名遐邇的“天涯海角”,這個名聲在外的熱門景點,遊人如織、熙攘喧囂,讓人絲毫感受不到當年那一幅“天之邊緣,海之盡頭”荒蕪、淒涼的畫麵。在我還沒來之前,一直以為“天涯海角”是一個整體,直到十六年前第一次駐足此地,才知道“天涯”和“海角”其實是兩塊拔地而起的青灰色巨石,他們是一對遙遙相望的戀人。傳說一對熱戀的男女分別來自兩個有世仇的家族,他們的愛情遭到各自族人的反對,於是被迫逃到此地雙雙跳進大海,化成兩塊巨石,永遠相對。後人為紀念他們的堅貞愛情,刻下“天涯”“海角”的字樣。這,又是一個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環島其間,我們當然少不了駐足一片又一片的海灘,亞龍灣、日月灣、椰林灣……其實,這些,才是這片海之南最令我神往和留戀的地方。十六年前的告別,我心中默念的“後會有期”,隻為它們!如今,十六年後的再相遇,雖見一排排地方美食小店、特產擺賣攤位,一簇簇如織的人流,令這些當年人煙並不濃密的海灘,平添了十二分的人氣、煙火氣和商業化味道,然而,海還是那片海,濤聲依舊;浪還是那排浪,放蕩不羈。它們在日複一日的潮起潮落間守候著這片南海之端,任由容顏被歲月刷洗,海之魂卻在時光裏恒久不變!
我曾對同行的一位文友說:來到海南,隻要看到海灘和椰林,就觸摸到它的靈魂了,其它的都是點綴。這趟環島采風,我不僅看到了廣袤的大海,還與文友們一起圍走在熊熊的篝火旁,以激情的歌聲、歡快的舞步、絢爛的煙火,溫暖了黑夜裏海灘的清寂;我不僅聽到了椰林的歌唱,還與文友們一起在椰影搖曳的月下詩會上,把一串串帶著文氣的音符,融進了椰風吹奏的小夜曲。這些,都成了我這趟海島之行最大的滿足!
其實,在我居住的舊金山灣區,與浩瀚的太平洋不過咫尺之遙,看海,於我而言並不是一件什麽稀罕的事,隻是,太平洋的風,永遠都是刺骨的寒;太平洋的水,永遠都是冰冷的凍。每次,當我來到海邊,怕冷的我,隻能畏縮在岸邊,聽海浪拍打岩石,看海鷗展翅翱翔,而海水濕腳、浪打衣衫的快樂,似乎就成了一份難以成真的癡妄。
隻有,來到海南這片熱土,海風才是愜意的暖,海水才是消暑的涼,徜徉海邊的我,才得以灑脫地甩掉鞋子,赤足踏浪,在一排排翻滾而來的浪濤裏,任由海水親吻雙腳,浪花濺濕衣裙。也隻有,麵對率真又不羈的大海,我才得以卸下矜持,釋放自我,嬉戲於沙灘上,浪尖間,任性、忘我、無所顧忌地還原一個最真實的自己。
當我揮別海南時,最令我流戀的,還是這片湛藍的大海。洶湧時,可把我的放縱推上浪尖; 平靜時,可將我的思緒拉入水底.....
如果,還有“後會有期”的話,那麽,這片可以令我放縱的大海,依然是我心中最大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