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飄絮（ 173 ：他的初戀）

 
（山靜）

還記得，那時
你是姐的同學中
長得最好看的一位

齊耳的烏發擁著純淨的臉
大而黑的雙眼
像中東姑娘的眼一樣深沉
你在微笑時
也總是那樣自 / 持重，溫雅，沉靜
帶著一絲淡淡的，朦朧的
夢幻詩一樣的憂鬱

那是個動亂的年代
初中生也分成兩派
一派造反，一派保皇
班友校友變得勢不兩立
不相往來

一天傍晚，你和你的隊友們
事先毫不知情地
突然 被武力圍攻
流彈亂飛中
你們衝出校舍
直奔沿校小河

在小腿深的河裏
隻要跑出幾百米
再翻過一個小山坡
就是有人家的安全地

流彈狂飛呼嘯
黑夜裏，你們跌跌撞撞
在河裏拚命往下遊跑
突然，撲通一聲
一個身影 倒下了
。。。

那天夜裏，街上
跟發了瘋一樣
大人們喊的喊，問的問
哭的哭，叫的叫
都怕自己的孩子出了事

醫院的門口擠滿了人
前廳內燈火通明
用木板臨時搭成的桌上
你躺在擔架裏

子彈打中了你的後腦
從左眼出來
左眼眶血直往外冒
口張得大大的
喉嚨裏發出很響
很可怕的咕嚕聲
受神經支配
你的雙手還在來回晃動
你的雙腿還在奔跑
。。。

入殮那天
去了很多人
還有他，你的同學
一個眉目清秀
中等身段的小夥

當你的親人為你洗淨身子
換上新衣時
他轉過了身去
用 背朝著你
我清晰地記得
他的雙肩
在痛苦的抽搐

你是他的初戀
你是他心中的女神
可還未來得及表白
你就去了

就這樣，你
不明不白的去了
消失了你的生命
你的青春
也帶走了 他的心
他的魂

唉，在那個動蕩的年代！

2011 4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