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飄絮 （八十：十六歲的少年）

 
   （山靜）

十六歲的生命，
就這樣結束了。
結束的時刻，
在昏暗的工作間，
隻有你和那台揉麵機。

聽說你的身子不夠高，
得在揉麵機上爬上爬下送麵。
當你被皮帶卷進去的那一刻，
不知你是否想了些什麽？

聽說在離開人世前，
一般都有回光返照，
腦子裏會浮現，
一幅幅生前生活的畫麵。
如果是這樣，不知你是否
想到你遠在鄉下的家，
你的父母兄弟姐妹？
也許你來不及有任何知覺，
一瞬間就被卷入
巨大的恐懼和黑暗。

我想，當你得到這份工作的時候，
你的全家都不知有多高興：
馬上要去城裏工作，
賺工資，可以不再像你的鄉親們那樣，
整天在田裏勞作，日曬雨淋。

你來學校食堂學徒不到一年，
每天清晨四點，
就起來去工作間。
打開揉麵機
在師傅們起來之前
揉好麵，
並為師傅們做好其他準備。
因為等7點開飯的時候，
一切都得準備就緒。
通常一個個窗口都排好了長隊
等著買饅頭，花卷，
還有鹹菜，稀飯。

每天在你操作揉麵機
準備早餐的時候，
校園裏也處處可以看到
大學生們的身影：
或在路燈下背單詞，
或在湖畔林間讀課文，
或在操場上鍛煉身體。
而你，在辛苦地揉麵。

慘劇發生的那天早上，
悲哀籠罩了整個校園。
有的同學去了其它的食堂過早，
因為飯後要上課，
一切按部就班。
離放假還有兩個多月，
我從那天以後，
再也沒去那食堂買飯。

多少年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我還記得你，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2010.4